在 台 灣 – 第五輯 燈下之絮語
在寫這篇文章時,我曾咬破一支筆桿,我穿著藍綠合縫的衣服,心裡總感到在滴血……
有一個小故事:“兩隻不同蟻群的螞蟻相遇,只是彼此碰了一下觸鬚,就向相反的方向爬去。爬了很久以後,他們突然感到遺憾,在這樣廣大的時空裡,體型如此微小的同類不期而遇,為什麼沒有擁抱一下?”同樣道理,以宇宙來看,微小如蟻的我們人類,在這個親密又疏離的藍色星球上,是什麼把我們堆湧在一起,又是什麼把我們殘忍地拆開呢?
特別是在台灣,幾百年的殖民、幾百年的移民、幾百年的歷史塵埃和幾十年的“藍綠”之分,在歷史脈絡複雜多元的演進聲中,衍生出的歷史恩怨,總在政治因素的變化下,一會兒澄清,一會兒渾濁。雖然近幾年已逐漸掙脫了對立的濃度,但每當地球公轉了四圈,選舉來臨之際,歷史悲情的藍綠對立、省籍刻痕、差異原罪等等,便會產生爆烈性的衝突,爆出歷史的舊痛與撕裂。恨不得把老祖宗從墳墓裡請出來,訴說歷史脈絡衍生的恩恩怨怨;恨不得涮清自己連帶的親情,把政治勢力的爭奪簡單歸咎於社會的舊痛與傷痕。即使是歷史冷飯,也有人誇大炒作,再端上桌來,雖然大家都是同胞,雖然差異不是背叛,故鄉也不是原罪……
回顧歷史,三國鼎立時期,東吳孫權就曾派軍隊出海遠征夷洲(公元230年),“夷洲”就是現在稱謂的台灣。
明朝末年,荷蘭趁明政府處境艱難之時,侵入台灣。不久,西班牙人也侵占了台灣北部和東部的一些地區,但於1642年被荷蘭人趕走,台灣淪為荷蘭的殖民地。荷蘭殖民者實行強制統治,把土地據為已有,強迫人民繳納各種租稅,把其收購到的中國生絲、糖和瓷器經台灣轉口運往各國,牟取高額利潤。 1662年2月,鄭成功進軍台灣,迫使荷蘭總督揆一簽字投降,台灣仍像以前一樣隸屬於福建省管轄。至1811年,台灣人口已達190萬,其中多數是來自福建、廣東的移民。
1894年日本發動甲午戰爭,翌年清政府戰敗,被迫簽訂喪權辱國的《馬關條約》,把台灣割讓給日本。從此,台灣淪為日本的殖民地達50年之久,直到1945年抗戰勝利。
當我背對歷史、背對政治,一個人默默看海的時候,我就不明白,台灣的居民絕大多數都是大陸遷移過來的,而且屢遭外族統治,何以區分“大陸人” 、“台灣人”?
再後來,我聽到老一輩台灣人說,早期的台灣,因受日本教育餘毒很深,因而把國民黨遷台當成外來人,才衍生出今天的“本土”與“外來”。
二二八之後的五十多年,每個外省人身上彷彿都背上了一段沉重的往事。五十年前一群人哭,五十年後另一群人哭。老一輩一腳踏進這塊土地的外省人,他們早已落地生根把台灣當成了故鄉,含淚又揮汗地舖路架橋,出生入死,把青春和一輩子的血汗都撒在這裡的外省老伯們,他們該情何以堪?特別是在省籍情結最傾斜的2004陳水扁時代,真不明白他們何罪,為什麼要為歷史的恩怨埋單?
由於藍綠板塊的對立,遇到社會重大的議題,即使是立法院,也一樣因顏色的不同而爆吵、辱罵、撕扯、直至大打出手。會議現場常常是有人爭霸主席台,有人抗議舉牌,肢體語言一起來,常常吵成一團火焰。憤怒的一方眼球變色噴出藍色的火焰,嘶吼的一方皮膚變色泛出綠色的青光,再加上白色沸騰的口沫、亂掄亂揮的拳頭、以及突然飛來的一隻鞋子,會場頓時成了一幅畢加索的畫,顏色濃烈的化不開。
還有一些隱形的苦痛,使我想起上世紀美國發生的一個故事:一個在美國出生的中國人,長大以後卻留著辮子,美國人奇怪地問他:“為什麼偏要裝成中國人? ”他說:“我曾經剪過辮子,穿起西裝,說著流利的英語,然而我依然不能與你們混合,我感覺苦痛……”同樣的,在台灣也有許多人從美國回來,抱怨美國在一些認識的處理上,把台灣人當成二等公民。可是奇怪的是,就有一些人想不通2300萬生活在台灣的大眾都是同文同種的同胞,卻偏偏要在同胞中區分本土與外來,把同樣的苦痛強加給他人,挑起族群的對立。在這裡套用大陸作家余秋雨的說法:“人有多種活法,活著的文明等級也不盡相同,住在五層樓上的人完全不必去批評三層樓的低下,何況你是否在五層樓,還缺少科學的論證。”
在台灣,透過族群多元文化的網眼,還有一些隱而不顯的遺憾。比如藍綠朋友相處時,最好不要說“我是哪里人”,因為本地人會說“我是台灣人”,外省人會說“我是中國人”,不藍不綠的人會說: “我是中華民國人”等等。我們周圍有很多素養很好的人或家庭,他們有一千個理由可以成為好友或是相愛,但就因為不同的理念,如同碰了須的小螞蟻,彼此擦肩而過。一個行雲天空,一個流水在地,最終的結果都是浩瀚的海洋,但卻常常為了藍綠的“顏色”而捲起千堆雪。雖然大家都是中國人,可總有一條線在無形中區分著。其實,台灣幾十年的建設與發展,不但經濟實行了騰飛,還把中國悠久的歷史文化傳承的很好,許多中華民族的優秀傳統,包括包容與愛在台灣比比皆是。台灣人的淳樸、台灣人的打拼、台灣人的忍辱負重,包括台灣人獻愛心、重捐助的奉獻精神,這些心目中最純潔的畫面,就像藍天下探向大海的椰子樹,顏色清新、氣味芬芳地在我眼前飄啊飄,搖啊搖,一直飄搖到很遠的思緒裡。
400年前的殖民地悲歌、一甲子的政治風雨、如今的藍綠紛爭,這一層又一層難解的歲月傷情,就像是暗流的土石流,沉澱在一個共同時代的命運裡,使每一個不同出身背景的人,都或福或禍地沉浮在其中。我就像禪院裡小和尚撒下的種子,隨風飄到了這個綠樹成蔭的寶島,使我有機會碰觸到不同社會、不同政治、不同的族群文化。每當我關起門來,聽著門外的風,就不知自己是讓眼睛習慣雜色,還是讓耳朵習慣雜音?
困惑,對家園的深厚擔憂,就像歲月裡無法打撈的陰影,在心底壓抑著。我常常捫心自問:當全球走向大同的今天,當人類已經征服了宇宙外空,當現代科技早已把世界鏈接成了一個村莊的時候,我們骨肉同胞心與心的鏈接,是天涯咫尺,還是只有一層窗戶紙?我們怎樣去彌補歷史的斷層,怎樣縮短和調和這些距離的危機呢?怎樣化解這些時代的痛點,和幾代人命運的痛點呢?
人生就是不斷變化的旅程,台灣是本省人的家,也是外省人的家,大家都關愛著這片曾經浸滿鮮血的土地,無論我們在哪裡落地,紮根久了就成了故鄉,誰也不能輕易就說轉身。
因為台灣的土地滲透的不只是文化,還有連骨帶肉的血淚和親情,割開了會痛,會流血,會悲哀,它早已隨歲月變成了我們生命的根,變成了我們揮之不去的家園與烙印。借用台灣知名作家劉墉的話說,就是:“我們因愛而生,因生而愛。我們用一輩子的時間,織這張生死愛恨的網,也用一輩子的時間,解那生死愛恨的結。只是,看穿了,生死愛恨能有多少距離?看破了,生死愛恨只是一念之間!”
摸索著寫下這些和我血脈相連的歲月感受,整整15年的紮根,終於看到兩岸盛況空前的商貿橄欖枝已高高豎起,渴望著明天會有一個自由的空間,讓兩岸的親情濃於這淺淺的海峽,讓沉浮的歷史塵埃還原出一個現實的公道,讓藍綠同胞交流的距離與紛爭自由宣洩社會的進步與開明。在此僅以自己一得之愚,借我儒弱的文字做一個小小蟻蟲般的嘆息!
天佑台灣!
二0一一年十一月二十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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