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約與舍

 

簡 約 與 舍

 

每次見到她,總有一種從印度修行回來的感覺;每次見到她,又使我想起張愛玲的“孤豔之美”和“遺世獨立”。雖然沒有人知道張愛玲的晚年是怎樣的淡泊,但一定是很深刻的。

還記得十年前,我剛來台灣不久,那時的美雲姐是銀行的一位主管,酷愛美術。因為著名藝術家賈老師在台北舉辦畫展,美雲姐便主動開車載我們一同前往。
初次見面,我第一次懂得了什麼是台灣富美的白領。她中等身材,有著一張白瓷般潤潔的臉,身穿一套橄欖綠的洋裝,全身上下氣質奪人、斯文端莊、高貴典雅而沒有一點粉飾味。雖近50歲的人,但看起來只有30多歲的樣子。尤其是她雙手戴著白色的小手套,開著火紅的小轎車,穿梭在高速公路上的駕駛風采,一見面就讓我傾倒。

美雲姐代表了台灣中產階級這一階層,這一層面在台灣的城市裡也是最普遍、最眾多、最殷實的大眾體系。他們忙碌於職務上的工作,休閒於夜晚的燈紅酒綠,有著富足的家境和社會地位。

由於共同的愛好與見解,我們一見如故。在台北的展覽館裡,她伸出溫厚的小手牽著我,在國內外獲獎的賈老師面前展開中肯的評論,面對賈老師在國畫創作領域的藝術成就,她的見解新穎而獨到。讓我這個大陸懵懂而來的服裝設計師,感受到了海峽這邊一股清新的藝術嚴謹之風,和中國博大精深的文化傳承。

緣分就這樣關照了我們兩個海峽彼岸的人。這一天,我倆彷彿上輩子就熟識一樣,磁場相吸地粘在一起。整整一天我倆談笑風生,一起看畫,一起聊天,一起圍桌吃飯。還記得那天,我除了點頭、評論外,我還管不住自己嘴巴地搶話、大笑,有些忘形地興奮著。

後來,美雲姐又熱情地邀請我和賈老師去她家聚餐。我看到她二層樓房的家,佈置得簡約高雅,沒有一點華麗的驕奢及雜物,就像她的人一樣簡單靚麗。來到二樓的畫室,除了一張大大的畫桌,四壁牆上幾幅創意的國畫,還有一架古箏,凸顯著主人的格調。諾大的畫室中央空地上,還別有雅興地從屋簷垂下兩條粗粗的麻繩,吊起一個藤椅式的鞦韆。

所有這些,代表了絕大部分台灣人優雅、富足的生活品味。

那天,窗外的牽牛花開滿了一牆的紫色,塗抹了一牆的悠閒時光。我一面悠哉地盪著鞦韆,一面欣賞著美雲姐彈奏古箏的優雅,宛如結識了一位書琴繪畫、喜草賞花的現在陶淵明,又彷佛分辨著一位出了學校、考上銀行、當了主管又買了房子的獨立現代人。美雲姐全身心地彈著《陽關三疊》,表情像是越過了塵世的紛亂,在開闊的空間裡自由飛舞。她一會兒菩薩低眉,淺酌微醺;一會兒又美女飛天,白雪陽春。在她身上,彷彿有一種疊彩,疊了一層超級女性的精幹,疊了一層溫柔婉約的傳統,疊了一層清流般的淳樸,又疊了一層中年女人塵埃落定的從容,從容的如同庭院的池水。

當十年紅塵滾過之後,我又邀她到我家做客,這次美雲姐坐在我家沙發上,語氣輕緩地對我說:“我這年齡才懂得,生活其實就像走長廊,越到盡頭越感覺開朗。台灣的名利和妄虛實在是經濟發達的噱頭,反而把我們平常的生活裝點得很累。現在我終於想通了,交朋友用心才行,過日子平淡就好,在穿戴方面也恨不得只有兩件衣服,走在馬路上,​​也力求不要引人注目。”停了一會兒,又說:“我不喜歡世俗的應酬,也不喜歡過多的慾望,更不想抓住太多世俗的東西。”這番話竟然讓我睜大了眼睛,我不敢相信,當年穿著小洋裝,帶著白手套,開著火紅轎車滿台北轉的白領阿姐,雖然她比我只年長5歲,怎麼一下子就看破了紅塵,把自己放空了呢?

美雲姐看透了我的迷茫,很淡定地總結了自己的改變:“我還是喜歡大自然,喜歡日式的小屋,窗明幾淨東西越少,視覺感官越是空靜,心裡就越覺寬敞。”
好友十年後的一番“空”,一番“舍”,和她翻耕宿命的一番自甘淡泊,讓我差點流下眼淚。望著眼前極樂台灣長大的白領阿姐,她彷彿從磨礪的精神硬殼裡魂化出的另一個人,我驚訝於她的放下……

其實,在這十多年的相識裡,雖然我們也常常見面,但在生存環境方面,我不便問她生活中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她瘦弱的腳板底下,壓碎過多少辛酸,更不知道她歲月裡埋葬了多少美好的願望。我只知道她有一個妹妹,在少女時期受過刺激而生病,也知道她身邊還有八旬老父需要照顧,還有一個女兒遠在美國。這位傳統社會長大的孝女,每天清晨4點起床買菜運動。除了一日三餐和瑣碎的家事外,她還要定時到醫院幫老父和妹妹拿藥。由於她的善良篤定,從妹妹發病開始,她就放下所有,使原本可以理想牽著現實的她,依然改變了主意,默默將理想化為春泥,不離不棄地在老父與妹妹身邊事親盡孝。看著她歲月裡翻上額頭的一縷白髮,我已知這十年她走過來的路並不輕鬆。

她讓我想起前些日子台灣《蘋果日報》登載的一位“孝敬哥”,一位年近六旬的兒子,用花包袱包裹著八旬的老母親,急急地穿過醫院長廊的感人畫面。聽說這位孝敬哥為了照顧母親,曾辭官調職,一便就近服侍老母。而當記者採訪他時,他卻一臉謙虛地表示這是它應該做的,比起別人他還不夠孝,從而引起社會一陣讚歎。

在台灣,中華民族優良的傳統還比較根深蒂固,中國人善良忍耐孝為先的做人準則,則是社會衡量做人的標準。

而這位白領阿姐讓我最佩服的是:十幾年來,她卻從沒有在我的面前吐出一個“苦”字,也更沒有說出一句“滄桑”。他的處事哲學告訴我:“不要想這個世界誰對不起你,要想你為別人做了什麼。”聽過她寬厚函忍的言談,我深深地註視著她的靈魂,在她生命的常態裡,看不出荒謬的念頭,也看不出良心的自責。在我的感覺裡,她就像一池清艷而挺立的高荷,不管酷日還是風雨,她都挺直腰桿照單全收。反觀那些所謂的社會名媛,她們雖然穿金戴銀,把昂貴的首飾披掛一身,但卻虛假的很,因為她們注重的不是自然,而是隱含著利益與慾望的索取。

而我的好友美雲姐在生活細節方面,經濟富裕的她,即使口袋裡有大把的鈔票。沒有要緊的事她一樣坦然自在地去搭公交車。而在捐款救災時,卻比誰都慷慨。平日里對於我的訴說,都是耐心靜聽,悉數指點。我經常電話裡擾亂她的平靜,不時地請教台語,印證歷史,或到那裡購物,到哪裡旅遊等等,​​她都有著最好的見解和建議。而且經常在百忙中抽出時間陪我一起看畫展、看沙雕,一起旅遊,一起撿拾漂流木,一起分享生活的快樂。對於她的關愛和幫助,對於我們這三千多個日子的友誼,使我經常想起大陸知名作家韓維民詩一樣的散文:“那靜靜飄來的樟香,那慢慢鋪落的黃葉,每一片都銘記著我們兩個人的友誼,純潔而生動。”

“能捨”是一種品行,也是一種禪。尤其在日益繁華的台灣,經濟利益成為密無縫隙的高牆,人心不古世風日下的今天,美雲姐的生活態度讓我看到了台灣百姓純正的底色。在這樣的底色上,除了善良、吃苦、堅韌、行善、知足和默默付出外,還有孔子的人倫精髓、儒家的倫理傳承,以及中華五千年人文傳統的血脈。在這樣的底色上更讓我懂得了簡約與舍,不只是一種清靜的視覺,更是一種人生不能散亂的愛與責任。
美雲姐說得好:“幸福就像一陣風,飄到你身上溫暖一陣,飄去的時候,就說聲拜拜,不帶走一片雲彩。”

 

二〇一二年六月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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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典微笑

經 典 微 笑

 

在世俗的眼光裡,名人和金錢是大於一切的。名人走到哪裡都有人哈腰;有錢人走到哪裡,腳後跟揚起的塵土,在俗人眼裡也是揚起的黃金,這些世俗之相,古來盛行。每當人們熱衷於湧向名人,當起明星信徒時,我卻喜歡在擠爆的人群中,默默地轉過身去,探尋那些民間氣息裡即不世故,也不圓滑的小人物背影。感覺就像靜靜俯視廢墟中的無名草,踩在最壞的土地上,卻開出最美的花。尤其是地處太平洋火山邊緣的寶島台灣,這些微小的並不張揚的草根精神,在很容易發生地震的斷層帶上,竄出一片片青青的希望,常常把我吸捲進去,從中發現他們身上的堅韌與蓬勃。

我的故事是一位個子不高身體偏瘦的歐巴桑(老婦人),她是我們社區十幾年的老鄰居,也是再平凡不過的小人物。常常震動著我的心的是她臉上那種“大肚能容天下難容之事”的泰然微笑,像每天出升的太陽,十多年一直燦爛著。

那是我十六年前嫁到台灣,第一天搬進來,在小區的綠草地邊迎面撞見她。當年五十多歲的她,一點也不顯老。尤其是她那雲石般白潤的微笑,從來沒見過那麼自然,那麼豐滿,那麼優雅,猶如蒙娜麗莎在世,沒有一點勉強的樣子。她笑著迎上來:“您是剛來的吧?路上辛苦嗎?”就在這樣的不知覺間,她順手幫我拿起2個皮箱。

“您太太好有氣質,大陸有文化的人就是瀟灑。”她跟在我老公身後,像一家人似說道。
我老公也客氣地回复:“她剛來,人生地不熟,請您以後要多多關照啦!”
“沒有關係啦!”她的台灣話語調優雅舒緩,聽慣了北方生硬語言的我,覺得非常好聽。

從此這張笑臉就一直溫暖著我的心,不管是我出門採購、上班、遛彎、回家,好多時候都能碰到她,也總是很熱情的敘說幾句,既不顯得太過熱情,也沒有囉嗦糾纏的不爽。

我猜想她不是老闆娘,就是醫師娘,也可能是家庭貴婦,日子過得舒坦自在,這把年紀才會笑的燦爛如花。

後來,不經意中我看到她推著小推車,車上放滿了撿拾的廢舊物品,那天她穿了一件褪了色的棉布衫,腿上是一條歷盡風霜的卡其褲。那如山的回收物品,和瘦小白淨的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我一下子驚呆了,翻腸倒肺地看向她,她卻依然坦然的露出一排整潔的小牙齒,微笑如初。

“我幫你推吧?”我說。

“不用啦,我今天回收的有點多,前幾天應該處理掉的,別動手啊,弄髒了你的衣服啦!”她不讓我上前推車。

我只好和她並排走著:“你靠這個打理生活嗎?”我問的太直接,話出口才感覺到不應該這麼說。

她依然微笑著,不在意地說:“也不全是,幾十年這麼做下來,習慣了。”

我這才知道,她30歲就死了丈夫,身後留下三個孩子,其中一個還是殘障。不知她愛面子,還是怕鄰居的舌頭,她竟把女兒在家整整藏了四十年。或許做媽媽的心疼女兒,不忍讓她在外露面以免受到冷落。因女兒從小患有先天性小兒麻痺,四肢細如竹竿,需要終生坐輪椅。四十年裡,她抱著女兒上下床,抱著女兒上下輪椅。她每天除了給孩子洗衣做飯,還要幫女兒擦拭身體,處理大小便,幫助女兒按摩肌肉以防肌肉萎縮。在那些塌天的歲月裡,為了養大三個孩子,一個窮苦的寡婦,除了拼命拾荒補貼家用,還要抽空推著她的小車到市場賣花。

四十年是一個多麼漫長的歲月,在流逝的一個又一個發黃的日子裡,她只一個人,一副肩膀擔著,扛著。歲月裡多少次抱上抱下,多少次家裡家外。她不但養大了三個孩子,照顧了一個重症病人,還依然這般山清水白地笑著。她的胸懷,彷彿是一條穿山而來的小溪,蜿蜒中不管翻過多少崎嶇的峽谷,跨過多少尖銳的石頭,不管頭頂的天空是雨還是冰雹,她一樣照單全收,一樣既不驚人,也不掠風地漫過血淚浸透的地殼,一路歡唱而去。天底下還有什麼樣的質樸令你動容呢?

還記得一個艷陽的酷夏,亞熱帶大大的太陽烘烤著大地,人們大都躲在家裡吹著冷氣,她卻一個人彎著腰,推著十幾盆她親手栽種的笨重盆栽去市場賣。在高高的椰子樹下,一雙乾瘦的小腳,踩著自己沉重的影子汗出如雨。那天,我正巧外出,我穿著軟鞋無聲地走在她的背後,故意放慢腳步不忍超過她。近在咫尺地看著她在灼人的烈陽下,奮力地推著小車,熱血早已燥熱了她的脖頸,汗水濕透的肩背上,隨肌肉的牽動聚成一縷縷汗水,就像一個雨人。在走過的地面上,砸出一道道小小的水坑。聞著從滿地上泛起的陣陣泥土的汗酸,不知為什麼,我眼眶充滿了淚水,感到某種悲涼滲進心底。

那一夜,我沒合眼,白天裡她那汗出如雨的沉重身影和卷地而起的汗酸味,就一直疊上我的心頭,如同映像聯接的畫面,閃動著我的憂愁,不知如何是好。
於是不管在電梯里相遇,還是她偶爾來我家小坐,我總有種說不清楚是什麼的慾望和牽掛,總想打開她那歷經大苦難後的黑匣子,觸摸她四十年曆經血汗之海的不易。可每當我話題一溜邊,她便以知足的經典微笑給抹過去了。彷彿她把一生的蒼涼都化在心裡,鎖在不用言語的微笑背後。從此,我不敢輕易觸碰她那個隱秘的命運痛點,生怕說出緣由會碰撞她的自尊。她常常激起我深深地敬畏和同情,不知能幫她做點什麼,只能以關愛的眼神傻傻地看著她,暗暗將平日里不穿的衣服和紙箱打包,偷偷放在她家門口。

在台灣,有一句印象深刻的廣告詞是“勇於與眾不同”。尤其是這位以拾荒養家的歐巴桑,在逆境中以生命之血滋養出的與眾不同。從中年到老年,那沉澱出來的滄桑,那流過的血汗,那化骨血於其中的聖母般的慈顏笑貌,宛如黑夜裡閃亮的金星,給人以希望和力量。她讓我聯想到現實生活中,有人穿金戴銀金屋銀屋過足了富貴日子,卻整天愁眉苦臉這山望著那山高:有人茅屋草根布衣素飯,哪怕住在透風的牆裡,那內蘊的慈顏,卻一樣從裡面透出人性的光芒。

在俗世命運的小船上,我輕軟的思緒又從茅草屋想到我們的從前。想起小時候那個貧窮的年代,家徒四壁的屋子裡,晚上睡覺時一張不大的硬板床,我們兄妹六人像擺白帶魚一樣橫排在床上,把僅有的一條棉被橫蓋到下巴頦上,兩隻小腳卻露在外面。夜裡醒來,即使腿腳凍麻也不敢翻身,生怕驚醒別人。在那個清風白水般的童年夢土裡,在那個沒有電視也沒有詩意的貧窮裡,少不更事的小孩子,彷彿都有忘記苦難的本能。我們小兄妹只要跑向海邊,捲起打著補丁的褲腳,把小腳伸進磁石般的海水里,掏一把海帶,挖一盆蛤蜊,感覺就是一種富足。那安於原真的童稚笑聲,一下子抖落在盛開的浪花上,彷彿就是快樂最深的時光。

可是到了豐衣足食的今天,卻突然發現,我們要盡了天下所有嚮往的好東西,卻失去了往日的笑容,失去了生命最初的單純,失去了我們從苦難中學來的簡單的快樂。如今,我們穿著華麗,嘴裡咀嚼著山珍海味,卻忘記了從前,忘記了清風朗月,忘記了田間地頭的汗酸,忘記了逆境的盡力而為,更忘記了惜福感恩為何物。在暴飲暴食中,吃出肥胖,吃出三高,然後把自己放上“手術台”,減肥,抽脂,放支架。此時,我的筆隨情轉,一下子離題萬里,卻又轉不回來。字裡行間看似在檢視別人,其實是在刮痧自己,不要忘了自己的根……

台灣知名作家劉墉曾說:“我們豐富的過一生,不是因為有太大的享樂,而是由於有許多的苦難。這些苦難在掙紮下都過去了,且從記憶中昇華,成為一種泰然” 。雖然我和她,只是從彼此的生活邊緣走過,但她身上的那種正向能量和一笑江河千萬里的泰然廣闊,都是我在台北很少見的一種投緣,更是我被征服的原因。

一晃又是快二十年過去了,天高雲淡。

她依然撿拾著廢舊垃圾,依然推著滿車的花草到市場,依然還是那一往如初的笑容。只是他的孩子長大了,成家了,孫子輩的來看他在院子裡跑來跑去,大人們推著殘障的女子經常出來曬太陽。世道變了,阿扁掌權也過了,民眾的生活也好了,台灣的經濟也騰飛了。

不變的還是她那一如既往的微笑。

她竟然每天傍晚在院子裡開始遛狗了。我問她:“近來可好?”

她眼睛笑成了一道縫:“日子好過了,孩子都孝順,每月給我貼補不少呢!”

“那你就別做回收,種花去賣就行了。”
“習慣了,多少做一點,活動身體呀!”
“也是,也是!”

我終於舒了一口氣,這位傳統老人身上特別的人間滋味,就像南國清泉上的綠苔,在梅雨連天的日子裡,怎樣把苦難慢慢磨出光澤;又怎樣在冷雨敲窗的後院,把潮濕的心慢慢風化成一塊會笑的石頭。

人海塵途,一千個人眼裡,有一千個不同的世界。唯有這幅走進靈魂的民間畫面,讓我看見我的靈魂常常融進這框住的風​​景裡。如今,從她40年沈淀的苦海裡,我只掏出一勺苦水,極深地體會到:“承擔,是生命最美的東西。任何天災人禍,只要你自己不倒下,任誰也擱不到你。”就像微笑穿透苦難,陽光穿透雲層一樣。

 

 

二〇一二年七月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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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島

綠 島

有台灣東方明珠之稱的“綠島”,位於東台灣33公里的太平洋海面上。早年由於交通不便,且又是囚禁人犯的重地,因而很少有人前往。上世紀末,大陸台灣對峙消​​失,揭去了綠島神秘的面紗,使其成為國際觀光度假島嶼,國民旅遊的人數日益增多。

這座清波環繞的小島面積約16平方公里,居民3000餘人,五十萬年前由海底火山噴發而成,通體赭色的沉積岩,因長年受風化和海浪的侵蝕,形成了今天水面上孤懸地球的生命痕跡,美景天成清澈通透,是台灣的第四大島。

來到綠島,腳步自然慢了下來,慢慢發現綠島在藍天綠海中更豐富的內涵。這里人文獨特,有著天然原始樣貌的熱帶雨林,海底有熱帶魚群和大片珊瑚。這裡的植物因地理氣候影響,多風多鹽和缺水的自然環境,而孕育出許多根部發達葉片肥厚的植物生命。不論是在海邊、荒地、或是岩縫,只要有一點空隙,耐力極強的植物們就會默默生根,撐著他們堅韌的生命力,成堆成坡地古樸著。
綠島之綠,名符其實。

綠島原名叫“火燒島”,相傳百餘年前,漁船在薄暮歸航時,遠望在夕陽下彷彿燃燒般燦爛,因而被稱為火燒島。據資料顯示:170多年前,福州人陳必先與同伴5人因航海遇風,被刮至島上,才發現這個雅美人居住的“海上仙島”。後來,陳必先帶了李福來、蘇馬興等數十人來此,成為開拓綠島的第一批漢人。日本殖民統治時期在這裡設立監獄,戰後國民黨政府看好綠島的地理隔絕位置,特地把“政治犯”集中關押在這裡,綠島從此成為台灣“恐怖”的代名詞。

綠島民風淳樸,百年前島上開始養殖梅花鹿,在經濟蕭殺的年代,梅花鹿產業使島上的人度過了最困難的時光。後來養殖業衰退,野放的梅花鹿便成為島上特有的觀光資源。夜晚出來只要留神,就會發現山腳漫步的梅花鹿。

綠島的主要交通是環島公路,這里馬路不寬,沒有大型車輛也沒有紅綠燈。除了少數的小巴士外,多數遊客喜歡坐機車環島,因為不受時間限制。 (環島一周20公里)島上餐館、民宿、溫泉、度假村一應俱全,雖然沒有隨處可見的燈紅酒綠,但碧藍碧藍的海水和憨厚的民情,都是觀光客的最愛。那天,我和銀行曾經的主管美雲姐結伴出遊,有幸住進了離碼頭不遠的千萬民宿小紅樓。熱情的老闆娘不但接我們到家,還主動帶我們環島兜風。

離我們駐地不遠的西北角,佇立著一座歐式白色的“綠島燈塔”,它是守護綠島的一盞燈,也是綠島的地標。帶著流浪的眼睛,我們就從這裡開始漫遊。來到“綠島文化園區”,大片的綠地上有靜雅的走廊和望海亭,園區海邊上還有一座巨大的岩石,酷似將軍守護海邊。聽當地人說,那些動蕩的年代,老百姓非常希望有一個神保護他們,因故被稱為“將軍岩”。文化園區的正中央,有一座大型花崗石砌築的環形廣場。廣場的石碑上刻著二次世界大戰後,台灣長達40年國民黨白色恐怖時期被囚禁的政治犯人名。這座公園是1987年解嚴後,為白色恐怖受難者致歉而建,又稱“垂淚碑”。側口處,還特設一座寬約5米的圓形花崗岩井台,裡面除了一層清水,中間還鑿出一個小圓洞,象徵人的眼睛,暗喻情人的眼淚和被關押丈夫的眼淚。

在疊印著滄桑的時代記憶中,不知藏匿了多少不為人知的老故事。
緊鄰文化園區的是“綠島山莊”(實為監獄),也是昔​​日綠島最神秘的地方。當局常以山莊之名代稱監獄。它的全名是“國防部綠島感訓監獄”,現改為“崇德新村”。我和好友美雲帶著一種特別的凝重走進監獄,走進那個肅殺的年代,多少被國民黨認為的“共匪”、“特務”、“持不同政見者”都被集中關押在這裡,連柏楊這樣具有獨立人格的歷史學者也不能倖免。據資料介紹:上世紀五十年代,台灣各地監獄暴滿,人犯相疊側睡,於是就把上千的政治犯,從基隆搭船被送到綠島,綠島監獄便成了台灣最大的政治犯集中營。

“這綠島像隻船,在月夜裡搖啊搖……”人們嘴裡哼著《綠島小夜曲》,卻誰也不敢說要親自來看個究竟。
徘徊在八卦式十字樓監獄裡,彷彿有種複雜的“痛”伸進我的神經。大陸和台灣隔絕40年,兩個政權相互仇視、攻擊、漫罵、顛覆,最終卻只能用和平的手段結束隔閡,如今看來卻是歷史用玩笑挖出了一個大大的鴻溝,而其中受苦受難的人民,又忍受了多少親情的割捨和思鄉的愁苦?當年兩邊的“戰犯”、“政治犯”又有多少人頭落地、鐵窗殞命?

今天的綠島,隨著歷史時空的變遷,早已人去樓空,放風的院子裡有一些人犯蠟像,因缺乏現代勞動設施,他們除了感訓洗腦外,大多時間上山砍柴、養豬和海邊打石鋪路。那一排排空洞的牢房,似一格格老舊的歷史冊頁,看不透也穿不透,只留下無限的空寂與感慨。

神情肅穆地走出牢房,不經意間看見監獄外牆上,斗大的“反共標語”依然清晰。這些無法量度的歷史畫面,雖經歲月的斑駁,早已淡去它的原色,但直覺中那根最痛的神經,還是被抽緊了。這些標語是那個時代殘存不多的佐證,也是這裡所有人犯勃頸上套牢的繩索。聽說有人正建議用植被覆蓋,把歷史留在背後。如今,站在二十一世紀的綠島,這些複雜難解的歷史變遷與蒙塵,已不是簡單的對與錯,孰是孰非只能留給後人評說。

走出沉重的綠島山莊,純淨的自然微風拂去了我的陰霾。順著蜿蜒的山路,我們進入了下一個輕鬆景點“綠島觀音”。一處象徵著和平與聖潔的觀音洞。傳說古早年綠島雅美人是從南面不遠的蘭嶼遷來的。先民入島,夜間時見觀音洞一帶紅光蔽天,後來虔敬的當地人在這座山上開發出一處天然洞府,驚見洞口處,有一座罕見的石筍,高約120公分酷似觀世音,在一人高
的天然洞穴亭亭玉立,安詳優雅的近乎完美。身後的洞穴清清流水蜿蜒流向大海。因而當地人不讓在上面蓋廟,只砌一條石階通向洞口。洞府周圍沒有一般宗教的繁複雕繪,全都素面朝天,一石一木都保持著原初的天然樣貌。當地百姓如有難事,都會前來參拜,因此成為當地香火鼎盛的道場。

玩累了,臨案駐足俯視海濱,靜默的陽光灑在海參坪的風景線上,海邊聞名遐邇的兩座巨岩,一座如“睡美人”,體積約遊艇般大小,遠看頭、頸、胸輪廓清晰,宛如美女仰臥淺灘,又彷佛枕著朝陽,從太古的靜默里一直睡到今天。而緊鄰幾公尺的另一座巨岩,彷如一條胖胖的哈巴狗,鼻眼俱像逗趣地軟趴在睡美人的身畔,像是守候美人,又像是守候朝陽。這些天成的雕像,就像上帝的傑作,把一個沒有生命的岩石,風雕成一樽栩栩如生彷如正在呼吸著的生命。目光再向左移,不遠處還有一座探身向海的高山,山坡上有一條300公尺石階步道,遠觀如“萬里長城”,人稱“小長城”。沿著小長城上去,佇立野草閒花的山頭俯仰自然,除了明淨透亮的藍天白雲外,更有碧海奇石供你天馬行空,盡情遐想,在驚讚的對望中,激起對天地萬物的無限感慨。

吹著綠色的風再往前走,綠島的東南角上,是舉世聞名的“朝日溫泉”。據說海水溫泉全世界僅有三處。外觀一座座古堡式的溫泉小屋林立海邊,小屋的身前,一處呈圓弧形的露天溫泉池,雲影下波光閃閃,宛如海邊一塊流光的璞玉。水溫一般在40℃左右,每當漲潮即被淹沒,而落潮時又重新出現,堪稱大自然饋贈給遊人的一大奇觀。幾乎所有來綠島的遊客,都會到此體驗海水泡湯之樂。身臨奇妙的大自然景觀,難怪有人說:旅遊好比讀書,讀天地活山活水,讀生態的人文自然,讀歷史的滄桑巨變,讀人間的世外桃園……

就這樣不知不覺太陽下了山,聞著飛魚的香氣,我們又撲進南寮的小吃街上,走進觸感溫暖的木屋餐廳,彷彿來到一個原始的燒烤部落。餐廳老闆告訴我們,飛魚是海島的特產,每年4—6月份是飛魚的旺季,餐廳老闆直接從船上背下一袋飛魚,現炸現烤讓你吃到本地的原味。綠島除了飛魚外,還有炸海藻、海藻麻丸、炸雞腿、炸生蠔及龍鬚菜、九重塔和章魚炒鐵甲等特色菜,不論酥炸還是燒烤,都會讓你舌腔化出山與海那微微腥鹹的氣味。

吃著吃著月亮爬上了屋脊,一天的疲勞讓月光涮洗殆盡,舉頭望明月,今夜的月光是否還是那《綠島小夜曲》裡的月亮呢?
我和美雲姐心手相握,沿著熱鬧的小吃街,走向僻靜的沿海港灣,背靠沉沉無聲的青山,默默閒坐在一條面海的長椅上,面對太平洋的細波白浪,我倆彷如天涯倦客,被神奇的大自然誘捲到五十萬年前地殼隆起的地方。在這不可思議的天人合一里,套句台灣最夯的流行語,我們都很“淡定”,早已把紅塵瑣碎一併拋擲大海,隨白浪的翻覆,什麼影子都不見了。

就這樣,面對太平洋的浩淼,我們兩個淡定的“二呆”,誰也不想先回民宿,我們就這樣景盡情餘般地耗在這裡,耗在海風與地熱交融濕濕的空氣裡。 “這綠島就像一隻船,在月夜裡搖啊搖……”我們彷彿是背著小夜曲的音符,爬上了搖啊搖的綠島小船,素靜地在太平洋的水面上搖啊搖啊,從黑夜一直搖出了晨光。從綠島搖回了台灣,搖回了故鄉的山東青島,搖回了祖國母親的溫暖懷抱!

 

 

二〇一二年五月二十七日

 

(註明:半個世紀集體記憶的“綠島小夜曲”。有人誤傳為綠島政治犯所寫,1980年流傳大陸,被譜上粵語歌詞,成為了電影“監獄風雲”主題曲。但據台灣有關知情者說:“綠島小夜曲” 由周蘭萍作曲、潘英傑作詞,創作於1954年。“綠島”指的其實不是台東的綠島,而是指整個台灣。他們心中的綠島,是指剛從大陸來台的同胞,感受到“一個綠色的大島”,到處都是綠色的山,綠色的椰子樹,與大陸景觀完全不同。又因台灣的地形酷似一條船,而歌詞不用“寶島”,用“綠島”,是為了不落俗套。因而有台灣同胞特此拜託我,藉此機會寫下此註明,以避免繼續誤傳誤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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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青山有約

與青山有約
    
開窗看見青山綿延天外,很養眼。

我家與青山為鄰,這座從我家橫臥出去的中低海拔山脈,它不高聳,不險峻,沒有萬丈深淵,億萬年堆積而成的岩脈,就像是一條下凡的臥龍,從東到西神龍見首不見尾地嵌入我所居住的這個城市的肉體。

它就是位於台灣最北的“基隆山脈”。
我稱它為“天涯知己”,我喜歡它。
它保存了大量的生態資源,就像是一道拱出地面的巨大臂彎,綠意婆娑地圈圍著我們,給我們詩意,給我們清新。壯碩的大榕樹像古老的美人;掌大如扇面的蒲葵總是向我們揮著那肥大的手;還有臨風玉立的檳榔樹和高高在上的椰子樹,與肥美的芭蕉永遠有對望不盡的眼睛;散落的小鳥在椰殼中跳來跳去,彷彿在啾啾地絮說著亞熱帶不盡的風情。

我之所以喜歡它,是因為它沒有車塵的污染,沒有人為的噪音,比起臨近的台北陽明山、七星山和觀音山,這裡沒有觀光酒店的炊煙,沒有華麗的人工造景和電子聲光。他天然靜謐與台北的鼎沸人群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它每天無聲的靜候著朝陽,又送走了晚霞。世世代代為我們基隆人著根有力地吞嚥著風雨,虔敬地保護著大地與共生。

我之所以喜歡它,更是因為它東臨茫茫的太平洋,西望碧波萬頃的台灣海峽。站在山脈盡頭,與天很近的地方出神,我常常一個人在這里站成了影子。眺望血脈相連的故鄉青島,相思著千里之外的母親家人,蘇格蘭的《歸鄉歌》點點滴滴就在那波濤洶湧的浪尖響起:“我看到家鄉溫柔的月亮,映照在磨房旁的水塘上,那如銀白絲緞的光帶,纏繞至農舍的山坡旁……”

這凸起的山丘和蜷延的地表褶皺,融入多少太平洋的濕潤,嵌入多少骨血的鄉愁,抵禦了多少颱風和傾盆而至的驟雨啊!

清晨,推開窗子與青山對望,如潮的綠蔭便湧著擠著攀上窗台,不遠處的山芋葉片像一個個簇擁的人頭,跟我打著招呼。油綠的無名小草冒出碩大如鑽的水珠,渲染著雨林的氣味,每當清風翻過片片樹葉,彷彿有千萬隻“山魂”般小手在群樹高歡,嘩啦嘩啦地給我鼓掌。最愛在山中漫步的我,嗅著旋上鼻尖的草香,我的魂和山的魂立刻對接。促使我快意地穿上休閒裝,穿過椰影婆娑的巷道,順著直通大山的扶欄爬上石階。出塵​​的山中腹地上,有依山而建的小木屋,茅草為頂,木板為牆,斑駁的厚門板上還掛著一個褪了色的椰殼浮雕。木屋前一位老人和狗,加上點點滴滴漏下來的陽光絲線,遠山、近樹、綠野、雲影,逐次疊成一幅空曠脫俗的熱帶雨林原始畫。畫中的老人像是守山的山地同胞,高高的顴骨,深陷的眼窩,滿臉憨厚朴實,在光影靜止的小屋前伴著他的老狗,安詳的近乎不真實。他讓我想起巴休的禪詩:“靜靜地坐著/什麼也不做/而當春天來臨時/草木就自然生長”。

初春的三月,俯首大地的谷盆,非洲的鳳鮮花、薰衣草都開始浪漫起來,我卻特別偏愛一種“含笑”。它樹深只有一人多高,枝多葉小了無姿色,枝頭間拇指大小的點點花苞,含羞地隱藏在低矮的灌木叢中。它的相貌沒有夜來香那麼跋扈,也沒有牡丹花那麼張揚,它一年四季只靜靜地孕育著六枝花瓣的淡黃色花朵,但它突然綻放的香氣,把微風都熏成了仙氣,染香所有人的肺葉。這種純樸與濃香,讓我突然理解了最簡單的敬畏與謙卑,也突然明白了當地人盛夏時常常會採擇未放的含笑花苞,以甜味的一瓣心香供奉神明。

家常的日子,雲卷雲舒,我們就在時光蹉跎中播撒著生命,大自然是我“會心”的天涯知己,更像是紅塵裡的一個“道場”,磁石般吸引著我與“不食煙火”的青山相約。一個人能夠按時地走出人情陋巷,放下報紙,關上電視,離開疲勞轟炸的新聞轉播,到碧樹連天的山中走走,真是一種難得的享受與消福。每當我的腳掌踩在這片出塵的淨土上,我的心就變得異常寧靜,因而我常常不惜光陰甘願撲進它的懷裡,像一片樹葉一樣把自己放逐於山中,在裡面發發呆,合合眼,或靜坐一棵樹下,讓靈魂進入樹,感受大樹的寧靜;或赤著腳在裸土上走走,讓腳心每一條溫熱的血脈,與大地脈動合為一體。

在這種安詳的時光裡,我經常暗自尋思:我是一顆樹嗎?我是一片雲嗎?為什麼我的眼裡抽出綠葉,為什麼我的口裡呼氣如雲?我的內在宇宙能量(生命熱能)為什麼會與外在的宇宙能量連接一起?生命會再度回到自己的原初嗎?身邊的綠樹、山崖及浮著苔痕的石壁,彷彿都是我的“石頭禪師”,石頭禪師會藉四季榮枯給我講出這樣一個故事:“當微風吹過花樹時,有些花朵便落在地上,另一些則仍留在樹上,長成小小的青澀果子,當風雨再一次吹來,一些青色的果子也隨之落地,有些則已近成熟。人,就像風中的花朵和果實,也在生命不同階段中’墜落’。有的在胎中就夭折;有的則英年早逝;有的卻壽終正寢”。面對安謐的山谷,光陰的喘息,石頭禪師的故事,讓我突然開竅,感覺“人終要老,花終要落”之人生無常,萬千姿態和百萬辛苦,最後都會變成一抹悄然而去的雲…​​…

時空漸漸沉埋,突然一片落葉,落在我的肩背上,像是山野的手撫慰著我的肩膀,讓我想起印度哲學家奧脩大師的話:“當你完全忘記自己,寧靜就降在你身上”。此時我才驚覺我們“內在的宇宙能量是存在的”。尤其是當你化景成情,獨處於萬物靜默的況味中,聽過什麼,悟過什麼。在與大自然的共振裡,一股能量把你雕塑。它是向內求,而不是向外要的。那種大洋般與宇宙會心的感動,會讓你生出一種很新的能量,讓你從油膩的世俗裡拔出自己,進而把世俗的得得失失陰陰晴晴,也都當成耳旁風,當成路邊背光的石頭。因為“人的能量是以意識形成的”,而意識可以淨化人心,主導人生,孕育文明。

這使我想起十幾年前,我到馬來西亞觀光時,竟無知的跑到廟裡,請求外國和尚在我頭上灑淨水幫我祈福。如今想來,“心”是萬物之本,一個人沒有把心照顧好,只是外求,即使跑到世界盡頭也是徒勞的。而所謂一個人的“內在宇宙能量”,就世俗而言,就是內在的正向信念。有器量、有智慧、有良善之德。不管是得失、禍福、溶入浮名,都能以平常心隨緣善處。因為愈懂得驚天愛神,謙卑惜福,就愈能享受生命的喜悅,愈能以開闊的胸懷包容這個世界。正如法國大作家雨果所說:“世界最廣闊的是海洋,比海洋更廣闊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廣闊的的是人的胸懷”。而我們內在能量的積蓄,不正是這種比海洋比天空還要廣闊的胸懷嗎?

山上山下,兩個不同的世界,一個是煙煙云云的滾滾紅塵,一個是靜靜素素的天然道場。特別是當生命華麗轉身,情定山海之時,認認真真去看一座山,按時走過凡俗的細碎,凝神靜氣“意出塵外”見證自己的渺小,進而倒空我的慾念之懷,掬一杯自然天成的宇宙能量。在“天涯知己”千古流翠的山坡厚土之寬敞大肚上,深切感悟“人生原來是可以很單純的”,哪怕你只是“與青山有約”,不也一樣追隨時代而進步嗎?

 

二〇一〇年三月二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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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區踏青一日遊

社區踏青一日遊

四月初的台灣,整個冬季的墨綠開始抽出了鵝黃的嫩芽,大地複甦的脈動,喚熱了我整個季節存儲的熱情。三輛嶄新的旅遊客車一大早就排在了我們“海光一村”社區的大門口,似乎召喚著春天的快樂。社區內100多號老老少少一齊走出家門,參加里長和議員組織的“踏青一日遊”活動。

在台灣,經過了半個多世紀的經濟建設,以及後來推行的民主化運動,民生保障還是比較好的。我們社區是個300多戶的大家庭,為了增進人與人之間的感情,社區以奉獻的精神主調,每年舉辦社區志工和老百姓的島內觀光,到大自然的好山好水中去放鬆去縱情。讓忙綠的志工們和愛玩的百姓,只花幾百元台幣,就可享受餐費、門票費、遊覽車、渡船費等高規格待遇。

一天大好的光陰,走馬觀花也樂在其中,迎接我們的是清水山屋石門水庫、畺母島和慈湖公園。

石門水庫在大名鼎鼎的桃園縣大溪鎮,因溪口處有兩座大山對峙,如壘如砌狀若石門,名稱由此得來。它是台灣第三大水庫,興建於1956年,蓄水長度達到了16.5公里,於是一顆深藍的寶石湖,就從天上展現在人間。

大壩旁邊的阿姆坪公園開設了遊艇碼頭,遊覽這樣的圖畫,想像出乘船的靜謐與快樂。

沿途,大地就像一塊蜿蜒的畫布,兩岸重重疊疊的山脈,宛如一道道綠色的屏風,環擁著一灣綠水。大大小小的天然奇石或靜臥,或高懸,或沉思,詩意無限地迎著早晨的太陽,宛如光影裡千年淬煉的紅褐色結晶。波光粼粼的水面上,白色船體映著白色的浪花,給平靜的日子平添了些許飛揚的浪漫。

導遊小姐眉飛色舞地給我們介紹:“為保育生態,政府規定水庫周圍不能開餐廳,不能種水果,以防噴灑農藥污染水質。水庫裡每年放養魚苗,草魚和大頭鰱一般都有5、6斤重,最大的捉到過40多斤的……”我想起莊子曰過的:“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我們被大地所供養,在孕育萬物的土地面前,我們何況不是一群大自然的孩子,於山於水都是一個生命的整體,當知敬重天地,在自然中學會謙卑與尊重。

伴著感恩的心,我打開了遊艇的小窗,面對如此純淨的世界,面對如此厚待我們的大自然,我們又是怎樣回敬的呢?

就這麼看著想著,不知不覺船已經駛進石門水庫最寬的“龍珠灣”。這里水深達90多米,遠看兩岸山形地貌恰似雙龍吐珠,近觀水質清澈如玉,天空藍的沒有一絲雲彩,遠山黛綠的沒有一絲雜質。突然,畫屏中冒出一個白色的建築,猶如白雲下凡,奪走了所有的色彩與靜謐,似乎早年西班牙人路過台灣,大叫“福爾摩沙”(拉丁文和葡萄牙文,指“美麗” ) !

導遊小姐不失時機地介紹起來:那是一個咖啡館,店老闆喜歡白色,因為通體白色的建築在台灣並不多,老闆還喜歡一個人發呆喝咖啡,面對著兩座饅頭般的青山突發奇想起名為“二奶咖啡”,於是名聲大噪,遊客雲集,把一個清靜的去處變成了落腳的福地,人們喝著“二奶咖啡”,尋找的卻是那份人文與自然交融的情趣吧!

我突然感覺到“心靜萬緣空”,呼吸著曠野的來風,感受著活山活水的滋潤,彷彿一下子卸下了世俗之累,大陸作家毛毛的幸福之感也隨著流水氾上我的心頭:“當流水帶走光陰的故事,改變了一個人時,我認為幸福就是你以幸福去面對不幸福,把不幸福在你心底里暗轉成幸福,像水一樣,處處皆平。能看到天寬地寬水面寬,生命便沉澱為清水,可以把任何遭遇都泡出幸福的滋味。”

過了龍珠灣,遊艇開到了水庫中的夢幻小島“畺母島”,這裡原來叫“枕頭山”,只因為浪漫偶像劇《命中註定我愛你》在此拍攝,“枕頭山”自然就被叫成了“畺母島”,只是沒了畺母鴨的踪影。島上的居民是當年石門水庫淹沒的移民,熱鬧時有上百人之多。但是隨著青年人到大城市發展,家裡就只有老人和孩子了。斜緩的山坡上靜臥著幾處民房,紅磚古樸的大門還新貼著一副對聯“睡足開心古宅前,吃飽摸肚老桌後”,在靜謐的陽光下彷彿在告訴我們,他們的人生要的不多:三頓飯,網點魚,喝著茶,簡簡單單就是幸福。

迎面就是古早味老街,這里地面不寬,小鎮不大,但彷彿一下子聚焦了小鎮原民的氣息和道地的台灣古早味(指早年的傳統食品)。一張張厚實褪色的大木桌上,擺滿了澎湖百年的花枝丸、大溪地的蝦、石門水庫的魚乾、豆干和月光餅。穿行而過的大樹下有本地木材製成的木盆、茶盤,以及整塊漂流木橫切的菜板,還有特意搭成的花台和奇石台架。不大的院子裡,年過半百的主人用撿拾來的水庫漂流木在創作家具,還現切了一些漂流木濃香圓片,擺在平台上供遊人把玩,那檀香木的沁人香氣,早已熏香了整條古老的小街。

真羨慕這裡的居民,或許他們還不太富裕,但從他們倚門而望的平實眼神中,看不出世俗慾望的桎梏,看不到城市股票的狂飆。它突然打破我對城市空間的那種特定思維,讓我從城市堆疊的高樓與人海中探出頭來,呼吸到了一種新鮮清涼的東西。

下午,我們參觀了桃園縣大溪鎮的“慈湖雕塑園”。下車第一眼遠眺,群山腳下密密麻麻地石雕背影似乎在開一個偌大的集會。我不明就裡,為什麼這200多個蔣公的石像要集中到一個地方呢?原來,在蔣介石和蔣經國執政的四十多年裡,全台灣從南到北的學校、公園、街口、廣場上都設置了蔣公的雕像,有半身的、騎馬的、脫帽的、著中國長衫懷舊的,雖然經過幾十年的風雨侵蝕,但雕刻的藝術手法還是非常逼真具象的,宛若溫熱的血液還沒有冷卻。到了陳水扁政府執政的時候,把全台灣比較好的的蔣公雕像都集中到了這裡,開闢為雕塑園,不經意間成就了這樣一個頗具特色的歷史回眸之地。

    那段歷史就這樣在這裡凝固了,那個權勢與雄心都化作泥土的時代也定格在了這些雕塑上。蔣公抬眼遠望的眼神,穿過午後的陽光,更顯神秘和深邃。我想起了大陸“文革”期間到處矗立的毛澤東揮手的巨型雕塑,因都是一個模式而銷聲匿跡,但他們造成的海峽隔閡,卻使兩岸億萬同胞,望穿了雙眼。
有時候,歷史也不堪回首!

當黃昏的斜陽搭上肩背的時候,我們乘車返回了,在台語歌曲“再會再會,難分難離在心底”的合聲中,我們結束了情滿於懷的社區一日遊,我期待著下個“一日遊”快快到來,就像期待冬季之墨綠抽出鵝黃的嫩芽,換熱我複甦的脈動。

二〇一二年四月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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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台灣九份感想

 

北台灣九份感想

位於台灣省北部的“九份山城”,座落在瑞芳鎮的大峽谷中,它像一顆古樸的綠色鑽石,鑲嵌在北台灣淡入空中的半山腰上。保存完善的古香古色的九份山城,有屢屢起落的古味建築和修整完善的步行台階道,給人一種懷古思今的幽情。遠眺青山碧海,放眼盡是蜿蜒的海岬風光,磅礴靈秀的層層山脈和沈厚拙樸的土地,像一首粗曠靜謐的原始詩篇,與紅塵滾滾的台北市區風貌完全不同。

  九份的名稱總是叫人覺得怪怪的,其實早年間,九份原是一個偏僻貧瘠的不毛之地,因堅硬的岩石少有土壤堆積,不便耕種,這裡也就只有九戶人家,每當派人外出到集市上購物時,都是各要9份,慢慢就成了這裡的村名。清朝末年,由於基隆河“沙金”的出現,每年約有兩三萬人紛紛湧至九份淘金。在那個淘金歲月裡,山城裡面酒家櫛比,銀樓林立,一派繁華的盛景,又稱“黃金山城”。到了上世紀七十年代,因礦枯竭而歸於蕭條。

後來,台灣著名導演侯孝賢所執導的電影《悲情城市》,在九份取景拍攝。這部獲得威尼斯大獎的電影,讓九份又重新“復活”起來,每年湧進上百萬人次的觀光潮,猶如大陸的烏鎮和西塘。

除了依山面海的百年購物老街和神秘的登山古道以外,九份與金瓜石一帶還設有“黃金博物館”和天然的黃金瀑布。整個九份的東北角海岸線一帶,都是270度開闊視野。幽靜而百轉曲折的平緩山路上,鳥語花香,幾乎沒有人家。我嗅著山野裡濕潤的芬多精,抱著一種朝聖的心情,一路張望著山間質樸的草木,幾乎忘了自己。夢幻般清幽脫俗的大峽谷和綠蔭層層覆蓋的大地,都讓我心靈輕盈地飛升起來,目眩神迷地把自己的老靈魂,完完全全釋放在大自然的景觀裡。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暖冬十二月,我再次來到了以黃金山城著稱的九份百年老街。這是一條依山而建蜿蜒向前的原始街巷。現稱“基山街”,舊稱“暗仔街”。街巷的兩旁,有百餘家商舖。大多是二層樓低矮的建築,巷內彎彎曲曲的小路,寬度只有三四公尺,是九份最繁華的商圈。走入古風巷道裡,我心中那幅淒美磅礴的古城畫卷,又在我眼前撐展開來。我穿著一身寬寬鬆鬆的白色休閒裝,踏著當年淘金者沉寂的腳印,心情彷彿又回到天山的小路上,愉悅地體會著“行跡天涯”的遊子情懷。

九份的商舖,有古樸的服裝店、珠寶店、咖啡館、茶樓和數不清的小吃店,也有新改建的郵局、民宿和禪房。散發著古香的商品琳瑯滿目,比起台北不知多了多少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兒。重疊的屋簷下,從巷口至巷尾掛滿了濃濃中國味的大紅燈籠,燈籠上寫著“九份山城,越夜越美”八個大字,沿著錯​​落層次堆砌的商舖群,像一條火紅的長龍一樣奔騰向前。火龍的下面,有直接面海的“好望角茶樓”,木造的觀景台延伸向海,陽台上貼心地擺滿了茶座和陽傘,陽台的下方是九十度筆直的斷崖。坐在露天觀景台上,和半生不熟的遊客坐在一起,你可以一面品茶,一面觀看太平洋海水,還可以清楚地觀看岩腳翻起的陣陣細碎浪花,或感受岩壁給你帶來的衝擊和力量。想著絕壁險峭上的神仙,這種脫俗的不亦樂乎,不是親臨其境,是沒有誰能替代的。

走出令人難忘的茶樓,進過一家家商舖,在轉彎的街角,我看到一棟藏在巷角的全木製紅樓民宿,這是一幢順著凹洞而建的典雅素樸的老房子,鏤空的花格子門窗,二層樓房的木製窗台上,擺滿了綠色的長春藤,門外兩邊的圓柱上,貼著一幅已褪色的大紅對聯,左聯是“當年淘金夢已遠”,右聯對著“今日九份客到來”幾個鍍金大字,摸起來很有歷史感。緊閉的大門,在喧囂的九份巷道裡,顯得格外安靜和寂寞,在柔靜的陽光下,散發著當年依稀可見的華麗風采和濃濃的九份人文氣息。我佇足樓前,默然良久,如同進入百年的舊夢裡。

在九份,除了韻味不同的民宿以外,還有無處不在的傳統小吃店,整條街上上下下一路香氣,那香氣不浮誇,不炫耀,但你每吸一口,都會進入感覺的細胞深處。這裡有赫赫有名的台灣名產“櫻花蝦”,有江豆麻薯,花生麻薯,有“阿香婆”的墨魚香腸,飛魚卵香腸,有香酥可口的“陳記雞捲”,還有僅有兩三個座位的古早味餅乾屋。其中一家我最喜歡的是與眾不同的“賴阿婆正牌老店”,店內裝飾一目了然,小店的內牆全部用石塊砌成整個牆面,給人一種未染塵埃的質樸,小店的中央擺放著一張長約3米,寬約1.5米的大型石雕餐桌,加上室內奇石古藤裝飾,雖不華麗,卻散發出一種讓人過目不忘的典雅和人文氣息。櫃檯上擺滿各種顏色的地方小吃。有芋圓、薯圓、芝麻圓、地瓜圓和綠茶圓等等,每次經過這裡,都會令我無限深情的食慾大動。

除了吃以外,九份商舖裡還有深具特色的民族飾品,首飾、老玉、印度繡巾、中國木魚,以及宗教橄欖木十字架等等。特別使我欣悅的是當地泰雅族手工編織的布料,都是自種的苧麻編織而成,染料也是來自天然的植物染料。花色質地很像印第安人的手工作品。這些多彩的織布上面,織有風景、人物,讓我們透過五彩的原始粗布,感受傳承百年的傳統特色和記憶。

中午時分,亞熱帶大大的太陽,直直地照射著,疲憊中我拖著短短的身影,停在一棟悠閒至極的“歐式鄉村咖啡館”門前。這是一棟近年新建的二層歐式風貌建築,外牆全部用奶白色花崗石砌築而成,黑顏色的斜式大屋頂,視覺上很現代。室內挑高的內牆上,全部大紅顏色裝飾,綠色的桌巾套椅。整棟建築由白色、黑色、紅色、綠色妝點組成,加上窗外長廊爬滿的鮮花,在山光雲彩中,展現出一派異國浪漫情調,與古樸的九份,和諧而不衝突。

當我入鄉隨俗地推門進去,坐在寧靜的插花小桌上,喝著香醇濃郁的熱咖啡時,一曲慵懶的爵士樂從室內高空中傾洩而來,滑過心頭便一下子穿透了我疲憊的身體,全身立刻輕鬆起來,眼睛不覺溜出窗外,貪婪快意的橫掃窗外紅男綠女的過往。

此時,我豁然感到:在人生里除了工作以外,適時的走進大自然,特別是忙碌的台灣現代人,每逢節假日,適時地來這裡放鬆一下幾近崩潰的神經,物我兩忘,是多麼愜意的一件事。忽而想起了三毛,她說:“最深最平和的快樂,就是靜觀天地與人世,慢慢品味出它的美和和諧。”使生命也盡享其中。這樣的懷抱,有誰還能把俗世的名利得失記掛呢?

 

 

二〇〇八年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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謁台北筠園

謁台北筠園

 

1995年5月8日,沉重穿越了時空與國度。只有42歲的鄧麗君因氣喘病突然發作,一個人孤獨地魂斷泰國風光小城清邁。遺體歷經多日轉折,終於在5月11日晚10:30分,經曼谷返往台北桃園國際機場。

一代巨星鄧麗君,這個在所有中國人的心目中最善良的婦女形象,就這樣甜甜地唱著對未來的憧憬,突然地走入了另一個世界。

鄧麗君的父親鄧樞為河北省大名縣鄧台村人,早年畢業於黃埔軍校第14期。母親趙素桂是山東省東平縣人,他們在1943年結婚,1949年由青島登船去台灣。鄧麗君1953年1月29日,出生於台灣中西部雲林縣的農村,在家排行老四,上有三個兄長。

因生活的貧困,鄧麗君從五歲多就開始在台灣的小歌廳登台駐唱,一直唱到了美國最高樂壇凱撒宮。回想起鄧麗君的一生,她從傳統的黃梅小調,到時尚的流行歌曲,在短短的42年裡,從台灣、香港到日本、新加坡、馬來西亞、泰國、越南等地,一路用心把祖國五千年文化的千支萬脈,濃縮成了一首首動聽的歌曲,並開創了將中國古典詩詞融入現代音樂的先河,向亞洲和全世界弘揚了中國燦爛的文明和傳統。榮獲的獎項不計其數,唱片總銷量創下了中華歌壇的最高紀錄,從而也割捨了終其一生的三個願望:“結婚、生子和唸書”。

十三年後的今天,想起無法測量的人生,想起遠去的鄧麗君,心頭依然還是熱熱的不捨,離清明節還有一周的時間,崇敬的心情驅使我迫不及待地前去台北金寶山鄧麗君的墓園祭拜。清晨天空剛剛下了一場小雨,乾淨濕潤的山中空氣中,充溢著熱帶植物特有的清香,沿途放眼不盡的茂樹野花沾著雨珠清麗透明地一波一波地滑過車流。紅塵的喧囂悄然已遠,靜謐中隱忍的對鄧麗君的思念之情,潮水般從我的心底湧了上來。

鄧麗君原名“鄧麗筠”,因此,台灣政要宋楚瑜親題的“筠園”兩個金字深深地鑲嵌在墓地巨石上。墓園佔地200多坪,是金寶山私人集團贈送地,也是芳草天涯中最多金的一塊寶地。筠園的入口有一座精雕細鑿的圓形大理石噴水池,另一端是一排低矮的齊剪有形的南國植物。筠園的中央空地上,醒目地擺放著一架超大型無支架鋼琴,偌大的鋼琴直接鑲嵌在花瓣卵石的水泥座上。整個鋼琴長約8米,寬約5米,面積就像一個小型舞台。明亮的天光在雪白的琴鍵上閃動著玉的光澤,小朋友可以直接踏上琴鍵用腳彈奏。鋼琴的正前方是鄧麗君的墓穴,緊鄰墓穴的是一片渾厚的翠竹林,像一道厚厚的圍牆煥庸者墓穴。溫潤的竹片綠得發亮,從時間漏出斑駁的天光,隨著鳳顫動起片片生命的靈動。背後,是春意綿延的山巒,天堂般的空氣裡,瀰漫著一股悠閒至極的氣味。

懷著一種虔誠的敬意,我俯下身來輕拂著墓穴上的玉石花環,就在這時,耳邊響起了熟悉的歌聲:“謝謝你還記得我,我也記得你……”彷彿是從天堂傳來的問候,在那些動盪不安的歲月裡,就是這樣甜軟的歌聲不知撫慰了多少人們疲憊的心靈,彷彿是在告訴我們:人生很長,卻也很短的一個真理。

從上世紀70年代末,鄧麗君的歌聲,就由台灣刮過香港,穿過層層政治的阻隔,飄向了祖國大陸。連接了海峽兩岸相隔了近四十年的疏遠。 1988年中央電視台正式向她發出邀請時,因故未能成行。而當她能來大陸時,卻又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成了海峽兩岸深深的遺憾。她的香消玉殞,只給世人留下了一堆縹緲的空虛和始終不曾實現的尋根夙願……

我站在長廊裡,望著金寶山上來來去去的背影,心裡默念著:鄧麗君小姐,紅塵裡,你雖然頭也不回地走遠了,但為普及中華文化做出的貢獻和給世人留下的無限遐想,一直盤踞在所有懷念你的人們心中,不會因時空的轉換而老去。不管你的靈魂是在雲中,還是在天國漫遊,不管現實如何盛衰榮辱,我們將永遠銘記在心,祖國十三億同胞也銘記在心,你是上天賜給我們的最好的禮物。

 

二00八年三月二十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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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福隆賞沙雕

台灣福隆賞沙雕

 

五月的台灣,盛夏已經光臨,鮮花盛​​開了一個熱烈多彩的世界,在北台灣福隆海水浴場的三千尺黃金海岸上,聞名中外的國際沙雕藝術節正在舉行。
約上好友美雲姐,兩家人駕車驅往新北。

沙雕作為一種藝術形式起源於100年前的美國,當時的創新派不但從藝術家的角度來提高沙雕的質量和藝術水平,而且它的規模越來越大、沙雕體積也慢慢成了巨型雕塑。發展到今天,沙雕已成為融雕塑、繪畫、建築、體育、娛樂於一體的特殊藝術品,沙雕其真正的魅力在於以純粹自然的沙和水為材料,雕塑過程中不允許使用任何化學粘合劑,通過堆、挖、雕、掏等手段速成各種造型,其體積的巨大是傳統雕塑難以比擬的,具有強烈的視覺衝擊力。由於沙雕會在較短的時間內自然消解,不會造成任何環境污染,因此被稱為“大地藝術”和“速朽藝術”。

這次台灣、美國、日本、加拿大等8個國家和地區的沙雕藝術家,在福隆海水浴場大顯神通,打造了44座大型藝術沙雕作品。背對遼闊的太平洋,一座座聚沙成塔巧奪天工的沙雕群,猶如一座座埃及的金字塔,粗獷無聲地靜立在藍天與大海親吻的沙灘上。遠遠看去像是一座無牆的藝術館,又像一座在野的藝術村。在33度的干燥陽光下,迎接著繽紛的扁舟和太陽傘下情緒亢奮的人流,組成了初夏福隆海濱最沸騰的觀光景點。

我和美雲姐手拉手,徜徉在一望無際的沙灘上,盡情體驗陽光森巴和最具詩意的海天風情。

台灣雖然從北到南擁有眾多的沙灘,但能從事沙雕的地方,只限於沙岸地形。其中新北市福隆地區綿延3公里長的黃金沙灘,砂質屬於石英砂,質地綿細,和水後可塑性佳,被世界沙雕協會鑑定為台灣最佳的沙雕場所。隨著一年一度沙雕藝術季的舉辦,每年的五月,這裡都成了國際沙雕協會和全台灣最知名的比賽、展覽聖地。

有人說:“藝術的功能就是解決人們情感的走向問題”。我覺得,沙雕最迷人之處,在於挾藝走天涯的藝術浪民們,用他們特殊的人文技藝,克服了海岸不同的氣溫、雨勢等困難,經過各種原始夯實粘合,把一粒粒沒有生命的東西注入情感,塑造出另一種“語言”的靜態對話。在原味的沙雕前,即可聞到自然的“土味”,又可聞到作品的“情味”, 對視、賞析、思考、嘆息,藝術的交流就這樣在腦海中昇華,似乎龐大的交響樂,完成了最終的創作。

在中外沙灘高手競技中,有美國及加拿大打造的“環城影城”,“童話世界”,和“蝙蝠大俠戰蜘蛛人”、“綠巨人”等鉅作,還有雍容的大象,活潑的卡通,都是小朋友的最愛。

我指著眼前城堡似的沙雕,對美雲姐說:“你看這個規模,真是不可思議,就好像我們東北冬天的冰雕,一層層冰塊疊起來,有好幾層樓高。這麼多沙子堆成一個大影城,真辛苦了這​​些藝術家了!

美雲姐只是默默點頭,突然她拉住我老公:“你看,這個巨大的鼻子多像你!”惹的我們兩家都哈哈大笑。

這次,台灣團隊打造的作品,在龍年的沙地上格外引人注目。有“龍耀台灣”、“龍蟠福隆”、“龍生貴子”等作品,集中展現了龍年人們的精神嚮往。特別醒目的一座“騎龍觀音護台灣”,是慈眉善目的觀世音,坐騎神龍彷彿從天上下凡般有靈附體,神態如緩緩呼吸。這座具有宗教情懷的神話作品,傳說八七水災時(四十年前的水災),天空出現觀世音菩薩顯靈制止大雨肆虐,因此不少世人更加相信觀世音菩薩聞聲救苦的無邊法力。而今天這件作品,作者的創意更是祈求國運昌隆,風調雨順。

台灣組的沙龍雕,磅礴委婉,大有東海噴薄、躍躍欲出之勢。因為正值龍年,不管具像還是意向,都是沙雕中的極品。

現場還有2座大型人物沙雕,一位是影視明星王力宏,另一位就是紐約尼克隊林書豪。這位血管裡流動著台灣血液的亞裔球星,昂著頭,全身脈絡健康而飽滿,他是名人沙雕中最搶眼的作品,年輕人來回穿梭搶著拍照。背對大海我生根般久久站在那裡,彷彿看進他的靈魂,不由感慨萬千。這位金融大衰退以來,最振奮人心的故事人物,不知激勵了多少年輕人。

身高只有1.91米的林書豪今年才23歲,父母都是台灣彰化人,他站在半截黑塔的大漢中,顯得那麼弱小。在籃球競技場上,他曾像一位棄嬰,被拋棄三次,換了三個東家。在冷板凳沒有上場的日子裡,夜裡他也曾哭著入眠。然而,他始終沒有放棄自己,他相信命運沒有悲劇。於是2012年2月,短短10天裡,他以神奇般的火力拼勁,從紐約瞬間暴紅全世界。如今這位贏球不狂傲,輸球也一樣保持平常心的哈佛小子,暴紅後依然保持著他的謙卑和淡定。印證了西洋那句諺語:“要看一個人的素質,不要看他成功的時候,而要看他失敗的時候”。在他身上彷彿沉潛著一種東西,一種沉進人格的,像是謙卑、堅毅、勇氣或永不言敗的人生光輝在裡面閃爍。他燃燒了尼克斯隊的靈魂,快速撐起尼克的氣勢,這種人格特質的光,曾振奮了上億人的情緒,鼓舞了上億人的鬥志。

在台灣,國民偶像勝過政治領袖。就像香港人無法忘記張國榮,台灣人無法忘記鄧麗君一樣。歷史上的高官數以萬計,真正讓百姓神格化的為數不多,而通俗文化的傑出者和為國爭光的林書豪們,都是與百姓心靈直接對話、交流和洗滌心靈的偶像。

看完了沙雕,帶著飛揚的激情,沿著福隆海岸放眼大海,環視突然來訪的太平洋高壓,把海水逼成了艷夏的湛藍。臨海的沙岸,一彎靜靜的金色沙灘,就像袖珍的撒哈拉,軟軟地橫臥在呢喃的白浪前,任白浪輕拍它的脊背。環岸的大片綠地上,除了酒店、泳池,還有以茅草為頂的“發呆亭”,以靜定的姿勢,浪跡塵凡與海對話。在這裡,可以靜靜地回味英國詩人威廉•布雷克“從一粒細沙,觀看宇宙;從一朵野花,想見天堂”的自然奧妙。
很深的感動,敬畏地尋覓。

接近中午的時候,我們轉進海邊休閒園區,這裡豐富的​​生態自然,可以讓你盡情“森呼吸”。樹蔭下舖上一塊方桌布,擺上美雲姐為我們精心特製的盒點和水果,我們兩家人一邊吃,一邊看著前方海面上緩緩前行的船隻,看著朦朧的雲影,飄過一座又一座沙雕群,我們彷彿被圈漫在大地的懷抱裡。

說不出任何理由,也沒有任何理由,就這麼搜腸刮肚地一腳踏出庸常。在人們忙於賺錢和忙於花錢的今天,與忙於奔命的世俗拉開距離,體驗大海般無邊無際的寬廣和超脫心境的回歸,忘卻自己,也獲得自己。因而觀光對於我,就像是一種尋聖、一種走讀、一種學習。不一定豪吃,不一定狂買,不一定跟團,三五好友相約,在與大自然單純的對話裡,找到一種深刻。
情定山海,不忘把藝術捲進生活,也讓觀光變為成長。

二〇一二年五月二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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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熱谷

地 熱 谷

台北北投區的“地熱谷”,是台灣百年來最著名的溫泉鄉。它位於大屯火山群、金山斷層上,是280萬年來火山噴發後陷落的深谷,雖是殘破的火山口,但因地下殘餘的熱源不足以形成噴發,地下水被灼熱的岩石加熱,便常年冒著赤熱的水泡向外奔湧著,水溫在90-100攝氏度。這種青磺熱泉據說世界上只發現兩處,北投地熱泉即是其中之一。

這是一個典型的地質公園,也是寶島十分珍貴的地下資源。

在一個秋雲麗日的周末,我有幸與台灣著名藝術家舒教授、賈老師一同前往地熱谷,領略奇異的火山遺跡。

步入帶點古早味的北投老街,青石板蜿蜒著上山的斜坡,幽靜中散發著別樣的沉澱與厚重。年近八十的舒教授一路上很有力地踩著從小生長過的北投老街,臉上卻是青春般的和煦,他竟然像小學老師一樣給我提出問題:
“你知道這里以前叫地獄谷嗎?”
我嚇了一跳,睜大了眼睛:“是嗎?這麼可怕的名字!”
“過去的地熱谷,只是台北郊區的一處原生地貌熱穴,沒有人維護和管理,當地老百姓常到這裡游玩,並在熱泉上烹煮雞蛋。”
“啊哈,多好呀,我們今天能吃到這裡的雞蛋嗎?”
“可惜,吃不到的。”舒教授皺了一下眉頭:“你知道,大人興奮小孩更興奮,加之溝底的淤泥軟滑,接連發生了燙死人和燙傷人的事件。所以老百姓就把這裡叫做’地獄谷’或’鬼谷’。後來一律禁止到這裡煮雞蛋了。”
我點了點頭,心裡還是感到遺憾。

進入景區,這裡已變成了名符其實的現代觀光景點,政府出資修葺一新,木質階梯隔絕了河谷的軟泥,還規定了參觀時間,禁止兒童單獨入內,圍牆和步行道隱約在蒼山綠樹之間,一座座原木搭建的小木屋,泡湯設備完善備至,許多人工石砌的清水溝渠可以直接泡腳。我高興地脫掉鞋襪,把雙腳踩進柔柔的溫水里,一種暖意和溫馨直達胸口。

“這裡有’磺泉玉霧’的美稱,在日本佔據的時代就是台灣的八勝十二景之一。”畫家賈老師也給我做起導游來:“這裡的石頭含有微量的放射性物質— —鐳,這在世界上都是很稀奇的。”

我知道“鐳”,居里夫人正是發現了這種放射性元素,因而獲得了諾貝爾化學獎。

賈老師繼續介紹:“地熱谷面積約3500平方公尺,湧出的熱泉澈綠似玉,稱為青磺,屬鹽酸酸性泉水,當地居民亦稱為’磺水頭’,不可用肥皂洗身,對建築物及金屬品腐蝕性強。也不能飲用,但據說此類溫泉對關節炎,筋肉酸痛,皮膚病,支氣管炎,痛風,神經炎,尿酸過多等症狀具有顯著的療效。”
“奧,明白了,這水不能喝呀!”
“是的,也不能用肥皂!”
我們三個人望著插進水里的六隻腳,哈哈地笑了起來。

舉目四望,青山環擁,熱氣蒸騰,似乎雨後的雲霧排山倒海。曾經的地動山搖早已遠去,只有腳下熱流淙淙橫波蕩漾,絲絲搖動著午後靜靜的陽光。我放慢腳步,心懷忐忑地走進粗礦而神秘的地穴邊沿,切近直觀,只見濕滑的青石上流淌著一道道波紋繚繞的硫磺斑痕,似一道道浮動的黃色五線譜,向山下揮灑而去,它們本身的熱量蒸騰著、跳動著、傳遞著,走向一個個泡腳池,走進下游一個個湯泉小屋,一個個沐浴湯池。
好一個人間天堂。

我問舒教授和賈老師:“聽說張學良來台灣的住所就在這山上,他和趙四小姐一直恩愛有加是嗎?”
“哈哈哈哈”舒教授爽朗的笑聲如同這腳下的泉,噴湧著:“是呀,張學良和趙一荻在這裡度過了他們最恩愛的多年時光,他們的官邸就在那裡。” 舒教授用手一指不遠處那座隱掩在叢林中的建築:“就在那裡,現在叫’少帥禪園’”。

舒教授說,在北投地熱谷大屯山凹的製高點,面對著淡水河口的觀音山,有一座日式的庭院。在日據時代,這裡曾是日本商人聚會的“新高飯店”,1949年張學良和趙四小姐來台,先是住在新竹,後又搬到此地,別名’禪園’,平時張學良喜歡一個人坐在山坡上泡茶,趙一荻喜賞錦鯉,禪園便收拾出池塘養了許多鯉魚。張學良喜歡養蘭、賞蘭,常去各蘭花市集尋芳。途中餓了也不挑剔,小吃鋪蹲下便吃,毫無架子,說明少帥夫妻在此還是很舒適瀟灑的。

遙想當年,像張學良這樣的抗日英雄也亦如此,我們不就是宇宙星空裡一個小小的蜉蝣,顫巍巍地漂泊至此嗎?背對世事沉浮,感覺自己彷彿變成了一塊沉默的石頭,從飛揚的雜音中靜止下來,靈魂已被滾燙的地泉蒸熟,發現生活和宇宙都變得新奇起來。莊子說:“天地與我並生,萬物與我為一。”我說不上我禪到了多麼高的境界,但身在地熱谷,想到它對人類的幫助和貢獻,骨子裡總有一種強烈而持久的對自然山水的敬意與牽動。再看看身旁的著名藝術家舒教授、賈老師,能夠和他們一起觀光覓跡,得到的卻是人生對命運的​​悟性與點撥。

返回途中,街道兩旁全是各種各樣的建築,有日式的,有居民自搭的,還有早年古早味飯店改建一新的,但每個臨街的門面都有獨具特色的地景原貌,門戶間彷彿吞吐著空靈飄飄的絲絲熱氣,加之周邊團團簇擁的花樹,置身其中,突然發現生活和宇宙都變得新奇起來。

到北投洗個硫磺溫泉浴,實在是人生一大享受。這裡每年單只做生意和觀光的日本客人,竟多達60萬人次。商人也好,遊客也罷,但凡一進入這片地氣蒸騰的熱土,就如同進入了一個虛無縹緲的人間仙境。世間一切喧鬧與繽紛,都在地熱谷的蒸騰裡,夢一樣地一一脫殼,一一抹去……
古希臘代阿今尼思聖人說過:“人的慾望最為少時,就是最接近神仙的快樂之境。”我當以此言勉之。

 

二〇〇九年四月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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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台灣的太魯閣

東台灣的太魯閣

三月初春,為怕塞車,清晨四點我便從台灣北部的基隆駕車出發,前往南部的太魯閣公園一訪聖境。蘇花公路在我眼前一路蜿蜒,左側的太平洋還在睡夢中,青金石般的海水蕩漾得悄無聲息。右側緊貼著幾乎是垂直插入海中的懸崖,宛如一條懸掛的空中走廊,車行其間,如同壁虎貼面而行,一路穿過24個懸崖隧道,四小時光陰被穿透的膽戰心驚。

命名於1986年11月的太魯閣公園是台灣東部唯一的國家公園,它橫跨了花蓮、南投及台中三縣,總面積達92000公頃。它從太平洋西岸拔海而起,三千公尺的山峰就有27座,合歡山、奇萊群峰,南湖大山是太魯閣的骨架,白楊、銀帶、長春、綠水等著名瀑布是它的柔軟血脈,獨特的花崗岩大峽谷構成了它鮮活的生命。

據地質學家考證,太魯閣公園大峽谷的形成是因為菲律賓板塊以每年7公分的速度向台灣移動,在上億年的擠壓中,把台灣頂成了多皺的偉岸山脈。又因為台灣地處熱帶雨林,豐沛的溪水不斷向下侵蝕,切開了厚度超過1000米的大理石層,形成了今日垂直壁立的U型峽谷,造就出公園中最撼人心弦的景觀。人在山下仰望,千仞絕壁削麵而上,逼在頭頂的萬丈懸崖凸顯天際一線,只能用鬼斧神工來形容。而稱之“魯閣幽峽”的立霧溪水,以它豐沛的水源,滋潤了當地的作物,又為千珍萬奇的動植物創造了茂密的生長環境。這裡有云杉林、台灣蘆竹、冷杉林、玉山圓柏及鐵杉林等上千種珍奇植物;有山椒魚、莫氏樹蛙、台灣黑熊、台灣彌猴、野豬、台灣穿山甲、山羌、水鹿、長鬃山羊等數百種動物生態,更有二百多種台灣著名的蝴蝶,與此山共同美麗與呼吸。

公園的左邊是有名的“九曲洞”,這全長3220公尺的峭壁通道,是當年來台的老兵用一斧一錘開鑿出來的,彷彿嵌入雲中的一條小徑,步道百轉迴腸,洞洞連綿幽深,目所觸及的原始風韻,就像泛著墨綠的古典山水畫可以遠看,可以細賞,也可以擁抱,就這樣細細地流入心田,靜靜地體味莊子“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的深奧意境。

在太魯閣公園特色地標“燕子口”,地下一個接一個的天然溶洞,在斑駁的光影中,夢一般地延展著,真是“別有天地非人間”的感覺。據說“燕子口”是因為地下水流長期溶蝕、風雕水塑成空洞,吸引了萬千的雨燕呢喃築巢,穿谷鳴叫。不知為什麼,在燕子的穿梭中,我突然有一種莫明的感觸,從心底風起雲湧呼嘯而來,彷彿聽到野鹿在林間奔走,又似乎看到當年流血流汗的外省老兵開山的喘息和倒下的身影……

半個世紀過去了,翻開外省老兵上世紀五十年代最悲壯的一頁,他們出生入死,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把惟一的青春和歲月都鞠躬盡瘁在這天涯海角了。這條橫穿台灣東西的中橫公路,長達191公里,需要穿越3000米以上的山峰10多座,其中包括太魯閣那段最險峻的大峽谷以及河流90多條。公路鑿空峽谷邊的懸崖而建,時而穿洞,時而過橋,當年的老榮民們真不知道憑著什麼樣的精神力量,以簡陋的鐵鎚鋼釬和炸藥,在垂直落差千米的懸崖峭壁上,硬生生鑿出來這條通天之路。

公路開建於1956年,上萬名來自大陸的國民黨老兵只用了4年時間就打通了台灣這條東西大動脈, 比美國專家估計的時間快了14年,在建設的過程中死亡212人,受傷702人,在大峽谷較開闊處建有長春祠,這些亡靈一直靜靜地看著現今的世界。

如今,面對神采飛揚的觀光客,在大家呼朋引伴一覽無疑時,我一步一回頭地丈量著當年的艱辛,手掌觸摸到了山岩那老兵般的體溫,感恩的懷想像清風一樣吹拂著當年的塵土情懷,那些開山的老兵大部分已經消失了我們的視線,存活在世的也只有年輕的回憶了。但他們所創建的千秋綠蔭,卻清涼著後代子孫……在崇敬與痛惜的回憶中,我只覺得有一股熱熱的晶瑩由內而生,無法自持地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中午時分,初春的溫熱冒出泥土,嗅著空氣中植物的清香,人困馬乏的我來到布洛彎休息區。只見古樸典雅的小木屋,里里外外飾滿了原始的雕刻,充分顯現出魯雅族原住民別樣的人文風采和族群情感。餐廳和咖啡廳並不因為原住民的土著而無味,一份“炒山豬”只要200元台幣(合人民幣50元),肉厚鮮嫩而不膩,加之誘人的高山蔬菜和山地野味,“俗擱大碗”地吃的我滿口留香。

午後靜默的陽光,將原野、山坡、碧草和房前屋後大片的美人蕉都照懶了,那種安然倦淡的祥和,彷彿走進了世外田園的夢境裡。故土、瓦舍、蕉林、老牆,田園里二三個魯雅族人勞作的背影,草地上的頑童和一隻慵懶趴在地上的台灣土狗,都是那麼悠閒和諧地呈現在我的眼前,不由地羨慕起生活在這裡的原住民,他們祖祖輩輩幾乎與外界隔絕,幾代人安逸地相聚著粗樸的快樂,真有另一番誘人心惑的吸引力。

最後我驅車104公里,來到太魯閣公園最西面的合歡山頂,這裡因群山歡聚而“合歡”。合歡山最著名的還是冬天的雪景,一場寒流會使四季如夏的台灣露出一片壯烈的雪國與銀白,驚喜若狂的台灣同胞便頂著削麵的山風,一齊擁到合歡山頂,欣賞這“白色的棉花”。因此,常常因賞雪而引起塞車大潮,也特別為酷愛雪花的人在山頂上修建了一座亞熱帶少見​​的滑雪場。

踩著黃昏的碎影,我返家而歸,車窗外所有的綠色都在九拐十八彎中黯淡下來。我只是見到了太魯閣公園的一小部分,九萬二千公頃的地盤隱藏有多少亮麗的景色啊,聯想到那些開山的外省老兵,使我在大自然沉靜肅穆的敬意中,學會了謙虛與尊重,我不虛此行。

 

二00七年三月十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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