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熊貓台灣熱

大陸熊貓台灣熱

 

2005年4月,大陸和台灣這一對歡喜冤家相互隔絕半個世紀後,隨著國民黨榮譽主席連戰的大陸之行,兩岸第一次像情人一樣相互贈送禮物,大有相見恨晚的味道。

台灣贈給大陸的是長鬃山羊與梅花鹿各一對。

大陸的禮物是熊貓,台灣叫“貓熊”。

這種川陝甘特有的動物幾乎是上世紀大陸的形像大使,先後贈與了蘇聯、美國、日本、英國、法國等國家,唯獨海峽對岸的台灣無緣相見,時代的遺憾痛楚到每個中國人的心窩。

在2008年12月22日這個可喜的歷史時刻,四川的熊貓寶寶“團團”“圓圓”終於坐著台灣長榮航空的專機,在警車的一路護送下,風風光光地來到了它的寶島新家——台北動物園。多少個攝影機,多少張會意的笑臉,多少顆熱切期盼的心,一時間全聚焦在熊貓身上。 “團團”“圓圓”的來台沖淡了金融海嘯帶來的低氣壓,緩解了陳水扁先生貪污事件給民眾的巨大衝擊,也給海峽兩岸直接“三通”提供了最有力的實踐和證據。

早在熊貓來台之前,台北動物園便早早地給“團團”“圓圓”築好了豪宅。投資3億多台幣的展館佔地上千坪,是由新光集團私營企業為幫助動物保育而捐助的,諾大的室內展廳全裝置了4公分厚的強化玻璃和防霧功能,室外區域則增設了6台大屏幕,即時轉播熊貓的動態。綠化活動區域一併設有瀑布、水塘、假山、遊樂器械和粗壯的實木構架,這一對“國寶”的“家”幾乎佔據了半個村莊的位置。

台北市為搶搭熊貓熱潮,板南線推出了熊貓彩繪列車,車內外畫滿了“團團”“圓圓”的“靚照”。中華郵政也不失時機地推出了限量熊貓郵票和明信片,市區的路燈旗鋪天蓋地都是熊貓的宣傳畫。各大酒店和汽車旅館也不甘示弱,以熊貓套房和熊貓套餐吸引人們的眼球。各種熊貓商品更是過年般緊鑼密鼓地推出:熊貓T卹、熊貓玩具、熊貓隨身杯、熊貓吊飾、熊貓手機、熊貓點心,甚至連牛排都印上了熊貓的圖案,從台北動物園的​​遊樂中心一直延伸到全台灣的各個百貨公司的專櫃,熊貓商品多達500多種。更有趣的是,連醫生給小朋友打針,也都戴上了熊貓帽子,以轉移小朋友怕針的恐懼。

總之,為迎接這份大禮,全台灣都忙翻了天。

大年初一,台北熊貓館正式開館。

為搶“頭彩”,高雄的同胞半夜就開車往北狂奔,有的提前幾天就跋涉而來,台北動物園周邊的住宿一時爆滿,就連附近的深坑老街也受到惠顧,“熊貓大餐”供不應求,樂的臭豆腐攤販也高聲叫好:“好多年沒有看到這樣的人潮了!”台北動物園更是偷著自己笑:每年的門票至少增加9千萬台幣,連帶的各種效益就更不用言表了。

為避免人潮爆棚,動物園規定以單日最大容量25000人為上限,並要求民眾抽號排隊,每10分鐘放行400人,每人看熊貓10分鐘,由此創下了台灣史上“最牛”的參觀時間。這可苦了頭些天搶“頭彩”的人們,本是滿懷熱望,提前好幾個小時出門,卻不想參觀時人擠人,被後面的人群推擠的站不住腳,只看了幾秒鐘就被擠出了門外;還有的好不容易從上午排到下午,剛輪到自己恨不得多長幾隻眼睛,卻只看到“團團”“圓圓”在呼呼大睡,遺憾中又有幾多不捨,兩萬多張號碼一個上午就被抽光。許多小朋友得知無法進去,當場就嚎啕大哭,由此產生的大悲大喜,成了動物園內一道獨特的風景。

這種全台聯動的狂歡使我驚喜地看到:人民被兩岸隔絕壓抑的太久了,大眾對陳水扁的“台獨”政策感到不解和沈悶,人們的童心和單純終於得到發洩和釋放,一如北京舉辦奧運會時的盛況,理解、和平和包容。

大熊貓是世界上最珍貴的動物物種,更是世界自然基金會的“標誌”,一位外國動物學者如此讚美道:“大熊貓是野生動物世界中絕無僅有的,貨真價實的瑰寶,非常美麗的、標新立異的、令人驚嘆的動物”。

 雄性的“團團”和雌性的“圓圓”來台之前還經歷了一場生死劫難。 2008年“5.12汶川大地震”時,四川臥龍熊貓保護基地的圈舍和圍牆倒塌了80%,“團團”驚嚇的四處亂跑,工作人員冒著被山體掩埋的巨大危險,把“團團”捉住,臨時保護了起來。但是,還是有4隻大熊貓走失,其中包括與“團團”三年來形影不離的“圓圓”。

丟失了“圓圓”可是一件大事啊!

五天后,走失的“圓圓”竟然來探家了!是她在外孤身一個,難耐寂寞,還是想家心切,尋覓歸來?是它遭受天崩地裂迷失方向,還是愛的力量指引她回來找尋“團團”?

總之,這一對熊貓情侶經歷了天塌地陷、生死考驗的大災大難,又廝守在一起了。

超級可愛的“團團”“圓圓”,玩耍中卻個性不一。 “圓圓”像個愛撒嬌的新娘,活潑好動,常常搶“團團”的竹子吃,“團團”則像一個紳士,不和自己的小媳婦計較。 “團團”喜歡吃胡蘿蔔,“圓圓”則偏愛窩窩頭,他們兩個都喜歡躺著進食,躺成“大”字型吃竹葉,嬌憨模樣迷倒全場。剛來台灣時,兩個仍偏愛家鄉口味的四川水竹,為搶食水竹常常搶到四腳朝天。後漸入佳境,入鄉隨俗,管理員慢慢換上“台菜”,包括麻竹、黃金竹、桂竹等本土竹子。為討他們的歡心,在春節期間管理員還把他們愛吃的胡蘿蔔、窩窩頭做成元寶、水果的模樣,引得所有小朋友久久不肯離場。

這小兩口還常常熱情洋溢地摔跤熊抱,滾成毛毛球;或玩爬杆遊戲,打情罵俏;你來我往地常常玩到“翻臉”。有一次“團團” 趁“圓圓”不注意想偷親她,但“圓圓”一直把頭撇開,“團團”沒有辦法只好將頭溫軟地窩在“圓圓”懷裡,“圓圓”卻冷冷地給他一巴掌,逗得遊客哈哈大笑,一陣手機猛拍。
從此,“團團”“圓圓”儼然成為台北動物園的​​“大明星”, 並將在未來幾年產下第二代熊貓寶寶,以不辜負全台灣小朋友與民眾的關注熱情與希望。

 

 

二〇〇九年三月十七日

(注:好事必多磨。台灣同胞贈送大陸的珍貴動物,長鬃山羊“喜洋洋”、“樂羊羊”,以及梅花鹿“繁星”、“點點”,於3年後(2011年4月16日)抵達山東威海劉公島國家森林公園,不久就公開供遊客觀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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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語台語爆笑一家親

國語台語爆笑一家親

由於歷史的淵源,台灣是一個移民的社會,有著優美的風土人情和多元的語言文化。早期有馬來血統的台灣人,有來自漳州泉州的閩南人、來自潮州的客家人,還有二十世紀遷台的國民黨軍隊,以及近代越南、菲律賓的打工仔等等。加上歷史上的荷蘭文化、日本文化、馬來文化、台灣文化、中原文化,都一起沉澱為台灣地區特殊的文化遺產。因此,台灣的語言文化就有了多種豐富的風格,甜甜的國語、拖著尾聲的鄉土方言、洋腔洋調的現代用語,還有聽不懂的不知道是哪個雲彩下雨的潮濕地兒,洋洋灑灑一個五彩繽紛的語言聯合國。

1949年國民黨遷台後,在眾多的語系中,大力推廣“北平語”為母語的“國語”,並採取強制措施,規定許多正規場合不許說閩南話,因此台灣主打的閩南話在長達50年的時間裡,只是老百姓的土話,登不得大雅之堂。但當蔣家王朝成為歷史後,​​“台語”大有風靡全島之勢,尤其是台語和國語、粵語結合的“國語”娘娘腔竟然成了台灣的“普通話”,如第一名模林志玲的嗲嗲童音。

雖然“台語”出自閩南話,但台灣的老百姓還是覺得家鄉話比較親切。特別是這十多年,一到選舉造勢的時候,政客們便在媒體上大講特講“台語”,以拉攏當地選民的選票。於是,台灣的“國語”和“台語”便成了眾多語言中的兩大語言,混雜起來說,便有了許多啼笑皆非的笑話和誤會。比如說到醫院“複檢”,被聽成“福建”;口語的“富士康”被聽成“”。又如一則雞同鴨講:“你這樣一下子把菜吃光太’鴨霸’(指自私或霸道)了吧?!”那個人會說:“什麼鴨巴(大陸北方人指鴨子)?今天沒吃鴨巴啊?!”

這是因為台灣人四聲分不清楚,又把北京話後面的兒音切掉了,變成了軟軟的娘娘腔或嗲聲嗲氣的音調,又因“國語”是四聲發聲,而“台語”混雜了零星的粵語、日語,因而發音多達6-10個音,於是溝通起來誤會就在所難免了。

有這麼幾個笑話:
台灣郎請山東佬吃飯,台灣郎說:“孫仔,呷米粉啦,走。”說完就去拽山東佬,而聽不懂台語的山東佬生氣了:“假迷魂?俺沒假裝頭暈啊,別拉拉扯扯地!”後來,這位台灣郎又炒股失敗,用台語痛罵自己:“我是阿達馬控古力(指自己水泥腦袋)。”而山東佬聽了:“什麼你改名啦?什麼阿達馬,好像日本鬼子!”這時台灣郎又氣又急地說:“啊,我歹命,連憂鬱的時候,都還得和一個空仔講話,我要抓狂啦!”

後來山東佬去開計程車,拉上兩位台灣小姐,上車後一個說要去“桃園”,一個要去“南崁”。因行李多,山東佬用家鄉話說:“討厭的(桃園)做前面,難看的(南崁)坐後面!”弄得兩位小姐目瞪口呆,這位憨厚的山東佬還關切地問:“聽清楚了麼?”

有一位遠嫁台灣的越南新娘,因不懂中文,就和自己的孩子一起學習中文,但這個越南新娘對於中文的左挑勾、右挑勾就是弄不明白,後來上三年級的孩子因病沒寫作文,媽媽主動代寫。結果老師看見作文題目“媽媽的手”變成了“媽媽的毛”,竟笑得背過氣去。

我們中國的文字可謂是世界上最古老的文字,這種文字的魅力就是能夠保證不同的地方方言能通過方塊文字順利地溝通,包括朝鮮、日本、越南等許多民族,以前都是使用漢字,並無礙他們國家的語言表達。台灣話屬於閩南語系,因此把台語發音寫成漢字時非常困難,比如台語“陀位有卡俗的飯店”,意思是“哪裡有便宜點的飯店。”台語“你叫啥米?”意思是“你叫什麼名字?”台語“啥米碗糕?”意思是“啥名堂,或什麼東西?”,台語“愛到無命不知驚,”就是“愛到不知死活了”等等。當然,還有我們熟悉的“酒干倘賣無(有空酒瓶賣嗎)”。

    這使我想起了我的家鄉青島,也有一些文字不太好表達的地方話,比如“翅林”就是趾高氣揚的意思,“展揚”“漲顛”是驕傲的意思,“莫式點”就說明很小很小。

大陸和台灣的口語差異也有不少差異,比如大陸同胞說“上醫院”,台灣說“看醫生”;大陸說“打吊瓶”,台灣是“打點滴”;大陸稱“地鐵”,台灣稱“捷運”;大陸叫“導彈”,台灣叫“飛彈”。而大陸常常說起的搞對象,搞好一點,這個“搞”字在台灣則多是貶義的,比如口頭禪“搞什麼飛機?”“搞什麼鬼?”或瞎搞亂搞等等,都是負面的意思。

最可笑的還是 “吃飯”二字的發音。剛到台灣時,每到吃飯的時候,窗外便傳來“駕崩,駕崩”的喊聲,我不便多問,心裡還納悶:這裡有個土皇帝,吃飯的時候要喊“駕崩”辟邪?後來才明白,台語的“呷飯”,後面的“飯”要念成“崩”。記得有一次一位客戶當著老闆的面用台語誇獎我“美拜(表現不錯的意思)”,我聽了卻一頭霧水,滿臉迷惑地追問客戶:“你拜什麼神?”引起同事一陣大笑。

而在我們眷村(指國民黨軍隊給海陸空軍人員家屬建造的五層樓房),仍然保留著那些來台老兵的鄉音口音,只要上了點年紀的人,都是天南海北,南腔北調。大家都以講故鄉話為榮,那些懷念、追尋、難捨、思鄉的舊情,都化作各地樸實的方言,感染著眷村的每一扇門、每一扇窗、每一雙眼睛,以及夜晚的每一點燈光。

余秋雨先生說過:“中華文明的長壽秘密是漢字。不要再把漢字僅僅看作書法工具。它是活著的圖騰,永恆的星辰,在文字領域裡,它是全人類唯一長生的奇蹟。”在台灣,無論大陸來的,還是原住民,無論是海外的華僑,還是當地的各黨派,都是以漢字為唯一標準書寫工具的,我們祖先留下來的這八萬多個方方正正的漢字,囊括了中國所有地方語言和所有的俗語、俚語、外來語。我們有理由相信,方塊字——這個優秀的中國傳統文化和文明,不管多少年以後,不管你到哪個地方,不管你能不能聽懂那些方言,方塊字的書寫將永遠統一這個人口眾多、幅員遼闊的國土。

 

 

二〇一一年十月十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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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沒有如煙

往事沒有如煙

 

萬沒想到,30年前在大陸某一時間岸沿上做錯的事,30年後卻在台灣某一岸沿上反省。這件隱秘的往事,它沒有隨歲月而風乾,也沒有隨塵埃而落定。它依然鮮活的活在我的記憶裡,依然漫過海峽,漫過氣流越水而來。特別是每當我看向北方天空的時候,我的心就很內疚。這就是我和大鼻子弟弟和歐眼弟妹之間的一段把親情弄濕的往事。

大鼻子弟弟名叫郭銳,他的愛人隋淑美我們叫她歐眼弟妹。

故事鏡頭轉到三十年前,上世紀八十年代的中國大陸經濟還沒起飛,老百姓大都工資低、待遇低。青島的馬路上人們剛剛脫下七十年代的中山裝,男女老少平底鞋、卡其褲,馬路上一片藍螞蟻(一片藍衣服)。就在這種素樸的生活底色上,我的大鼻子弟弟經朋友介紹,認識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女朋友。在那個並不富裕的年代裡,人們愛情的觀念還被禁錮著,一般傳統百姓家,娶媳婦的標準還是“勤​​儉、樸實、能幹”要是娶一個漂亮的媳婦回家,那可真是一件“冒險”的大事。雖然我也常常做冒險的傻事,但這個險,我是絕不肯讓我最心疼的弟弟去冒的。

記得在他們剛剛戀愛時,我卻實實在在當了一次“元兇”,理由是:她長得太漂亮,將來會傷害到我那忠厚木訥的弟弟。

還記得那一天,特別要面子的大鼻子弟弟,為怕父母家裡寒酸,私底下還特別和我商量,要把女朋友先帶到我家看看。當時我一聽“漂亮”二字,我的臉立刻綠了,心也一下子沉落到了腳底。

那是女孩第一次到我家,氣溫不到20攝氏度。當敲門聲響過時,我突然感到一陣寒顫,毛髮直豎,人還沒走到門前,就讓走廊的長毛地毯給勾住了鞋跟,差一點把我絆倒。開門後,我的眼前真的一亮:女孩穿了一件乳白色的低領羊毛衫,一條很合體的牛仔褲,全身上下正好襯托出她那凹凸有致的身材。再加上她那一頭阿拉伯似的自然捲髮,真是儀態萬千。這身打扮,比起馬路上灰一色的老土服裝,已是很性感了。但最性感的還是她那雙深邃的大眼睛,像是放足了十萬伏特的電量,總讓我聯想起那些歐式雙眼皮和傳說中的狐狸精。我的臉立刻就耷拉了下來。

大家坐在沙發上,一杯水快要見底,我想破腦袋也想不出什麼好話,憋了半天,第一句話是​​:“你是做什麼的?”“我是秘書”,“哦,是嗎?還好”。我那時正在進軍一家大公司,心高氣盛的我,對一般小秘書,聽起來自然有點乏味。

接下來,漂亮女孩勉強地笑臉貼冷屁股,講的什麼我都聽不見。我滿腦子想的都是她那一副勾人的大眼睛(那雙大眼睛真是很好看,但我當時就是不喜歡),即使不穿名牌,走在馬路上,​​男人一見體內荷爾蒙激素也會馬上做出反應。我眼中的她,彷彿只屬於那個世界的花瓶,而那個世界只可遠觀,不能實用。再鑑於時代美女的複雜性,養一個女人容易,可養一個漂亮虛榮的女人,卻是很難的。尤其是我那忠厚少言的弟弟,我做姐姐的心裡怎能不抽筋?我那時眼睛只看著手上的水杯,一句話也說不出,直到我弟弟笨拙地拍拍我的肩膀要走,我才彷彿從一世紀的擔憂裡醒了過來。

繃緊了下巴的我,好不容易送走他們,我感到渾身每個細胞都在冒煙。在弟弟剛邁出家門幾步,我又把他叫回來。門一關,我瘋婆子般的拽住大鼻子弟弟的手臂,幾乎把指甲都掐進肉裡般地把他拽到涼台上我兩隻眼球幾乎急得從眼眶裡掉出來,腦中有一堆可以說服他的理由,嘴裡卻只重重的告訴他:“我給你保證,娶一個漂亮女人,別看你現在很抖(青島話:很風光),將來你一定會後悔的”。天知道,為了捍衛弟弟的將來,我那時幾​​乎是拼了老命百般阻攔,然而弟弟就像是吃了豹子膽,一點也聽不進去。

其實弟弟小時候,是個很乖的小男孩,靜靜讀書憨憨長大,還順從的撿穿姐姐們穿下來的素花衣服,惹得四鄰叫了他好幾年的“小嫚”(青島話:小姑娘)。然而,這個“小嫚”長大了,成了正兒八經的大男人了。無奈中,我只有忍著淚,憋著氣,心理上下了很大的支撐力,要為弟弟高度警戒著……後來的結果是,我不但沒拆散他們,他們反而黏得更緊了。不出兩年,大鼻子弟弟終於頂著我一臉西伯利亞的寒霜,與他心愛的美人結了婚。
我的心碎了一地。

結婚之後,不知是上帝有眼,還是“尷尬之處自有救神”。他們小夫妻雙雙事業打拼,誓要做出個樣來給我看看。結果不出十年,他們在創業的道路上自我導航,在沒有金源沒有靠山的情況下,用他們的誠信與智慧,一連開創了好幾個公司,事業做得就像河水奔向大海一樣,很快就匯聚了事業的大氣候。再後來,連地上的石頭都難以相信的是:我原來坐飛機的時候,他們坐火車,只能仰天觀望自嘆不如;而今,當我人老珠黃,走下事業平台下了“飛機”時,他們卻坐上了“火箭”,日子富到吱吱冒油。三十年前我連“寶馬”長什麼樣子都沒有聽說過,可今天他們卻坐上了上百萬的“寶馬”。

他們小夫妻從貧困年代認識,到風雨同舟共打江山,在“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輪迴裡,我的臉上早已從冷風驟雨轉為晴空萬里了,更讓我心中回暖的不是他們的豪宅或名車,而是他們為富不忘感恩的心。他們的兩隻腳,一隻腳在事業上誠信做人智慧打拼,另一隻腳卻不忘回饋社會厚植社會善念。比如2008年汶川大地震,他們不僅向汶川捐了許多現款,還向災區捐助了上千件物品,受到慈善機構的高度讚揚。 2010年12月,為響應中國紅十字基金會設立的“天籟基金”倡議活動,資助失聰兒童進行人工蝸植手術,他們又向“天籟基金”捐款上萬元。如今已是“青島市慈善總會”第一屆創辦人的大鼻子弟弟,在做出一定的社會貢獻後,被任命為慈善總會的理事。

有句話說:“人格是構建人生大廈的基石,沒有它,壯麗與輝煌無從談起”。而由人格養成的對社會、對他人深係於心的責任與道義,正是一種深度的內涵與情操。如今,斯文有加的大鼻子弟弟,早已不再木訥,他常常拎著他007公文包,滿世界考察市場。更讓我感動的是,在今天“金錢替代神明”,“物質替代精神”的世風日下里,他們沒有用金錢定義自己,反而在追求企業利潤之餘,起心動念的常常是自己是否仁慈,以努力把一塊平凡的石頭,修行為一塊有用的玉,負起企業家回饋社會的責任與義務。平日里,他們夫婦彼此心湖互放慈光,不管是盲人、老人、家人,還是陌生人,只要眼前有難,他們一定是沖在前面給予幫助,在關愛別人的付出中體現這個社會仍有的慈悲、仁厚。

而我的歐眼弟妹,婚後讓我跌破眼鏡的是三十年前我所有的擔憂都沒有發生。心腸柔善的弟妹,不但沒有記恨我,還常常口角含著單純的微笑看著我,彷彿在證明我當年的“錯誤判斷”。在對待家人方面,細心的弟妹看到婆婆的房子老了舊了,她深知婆婆“金窩銀窩都不如她的老窩”的個性,哪個兒女家都堅決不去。弟妹便挖空心思把婆婆哄回家,一面幫婆婆搓背洗澡,修剪鮑魚頭,一面暗地裡指揮給婆婆的老屋換上現代化的拉窗,鋪上新地板。青島的寒冬臘月,氣溫常常在冰點以下,歐眼弟妹則把煮好的餃子,包上一層一層的新毛巾,熱乎乎地開車送到婆婆嘴邊,幾十年如一日,真正做到了“百善孝為先”,直把婆婆感動到彷彿骨頭都在笑。

記得有一次我和歐眼弟妹逛街,路遇一群人圍觀,撥開人群才發現原來是一對老年夫婦,因妻子突然生病倒地不起,丈夫卻無錢救命,只能一手托著太太,一手在擦眼淚。危難之際,只見我弟妹飛快地拿出錢包,毫不猶豫地把錢送到陌生人手裡。然後又飛快地截住一輛出租車,就近送往醫院。而當巡警前來詢問記錄時,她卻揮揮手說:“不用不用,這是我應該做的”。歲月裡這些由品質厚薄而決定的不經意的仁慈和善,使我暗地裡一直張大眼睛,​​放大耳朵聽著看著,任其一點點打進我的心坎。這些善,就像一株成長緩慢的植物,許多友善的枝條漸漸在我心裡開了花。從此,我的心臟不再抽筋,心也終於從三十年前那錯到南極的咫尺天涯,回歸到三十年後的天涯咫尺了。

如今,每當我坐在寶島的岸沿上默默看海的時候,想起三十年前我的“鴨霸”(台灣話指:自私霸道),我就想起台灣知名作家林清玄的“一巴掌”:從小喜歡旅遊的林清玄,因沒錢出行,只能看看地圖。有一次因專心看地圖,燒水的火熄滅了他都不知道,父親發火說:“火都熄滅了,看什麼地圖?!”兒子說:“我在看埃及地圖唉”。父親跑過去,“啪”地一巴掌,然後又把他踢到火爐邊去,用很嚴肅的表情跟兒子說:“我跟你保證,你這輩子不可能到那麼遙遠的地方,趕快生火! ”當時的林清玄看著爸爸呆住了,心想:他怎麼給我這麼奇怪的保證。二十年後,當兒子跑到埃及旅行,第一件事就是寫信給老爸:“親愛的老爸,我現在坐在埃及的金字塔給你寫信,記得小時候你打我一耳光,踢我一腳,保證我不可能到那麼遠的地方去……”。而老爸收到兒子的信竟跟媽媽說:“哦,這是哪一次打的?怎麼那麼有效,一巴掌打到埃及去了!”

而三十年前,我那些堪比巴掌的“我給你保證……”現在仍能清楚地憶起我當年瘋婆子般的聲音,真不知當年是頭腦“潔癖”還是“愚蠢”至極,竟畫了一個圈將一個無辜好人拒之門外;三十年後,她也畫了一個圈,卻是把我包容其中。

人生大千,雖然我們每個人心底都藏著一種東西,叫做“親情”。但疼愛一個人,除了擔心之外,還應驗了這麼一段話:“如果你花了很多時間,還沒解決問題,建議你把擔心化為祝福,為自己、也為別人祈福”。多麼平凡的一段話啊,我卻用了30年才想通。終於在今天能有機會,借文字和千里的風,向我最至親的大鼻子弟弟和歐眼弟妹,送上我遲來的祝福和敬意!我會把這些血脈連心的敬意和仁厚一起,暖暖的貼在我的心窩裡,帶著它行腳天涯,用慈愛的一顆心,共同厚植社會善念,從外表到心裡!

 

二〇一三年三月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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孝敬不能等 – 第三輯 鄉情的海峽

 

孝敬不能等 – 第三輯 鄉情的海峽

 

我的父親走了。在春意漸濃的下午,他像一座大山一樣在我的眼前消失了。

去年四月份,我突然接到母親的長途電話,母親在電話裡說:“你父親生日快到了,能否早一點回來。”放下電話,我便急忙選定了回程的日子,定好機票,風風火火地從海峽的對岸趕了回來。

當我推開久違的家門,猛然間便看到了桌子上那張罩著黑紗的父親的遺像。剎時間,我驚呆了。隨著視線的模糊,一股劇烈的疼痛從心底爆裂開來,我猛地撲倒在父親的遺像前,聲嘶力竭地嚎啕起來。

過了很久,昏天黑地的我,淚眼朦朧地抬起了頭,望著父親依然慈祥的笑臉,悔恨著自己。我後悔,我痛恨自己,在父親去世的時候,我卻不在身邊。我不是一個好女兒,我虧欠父親的,我嘴唇乾裂地哭喊著我的父親。可卻永遠也沒有了回音。

這時候,一雙冰涼顫抖的手,上前拉起了我,生怕哭壞我身體的媽媽,這才嗚咽地告訴我:“你爸爸其實已經走了半個月了,我左思右想不忍把實情告訴你,怕你在千里之外承受不住這個打擊,所以才編出了爸爸過生日的謊話,把你叫回來。”可萬萬沒有想到,女兒遠程趕回來的時候,卻永遠也見不到父親了。

聽媽媽說,父親是心髒病復發走的,發病前還舉著一張當天的報紙。世界上有些事情就像地震那樣叫人措手不及,而且眼睜睜地看見大地吞噬了現實卻只能束手無策。我的父親其實是在很悠閒的看著報紙,並有一句沒一句地發著日常的評論,但是,就那一霎,他突然感覺不舒服然後便是昏厥,母親急撥了120電話,當救護人員匆匆地抬著擔架,出現在家門口的時候,我的爸爸卻嚥下了最後一口氣。就這樣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為我們默默地付出一輩子,從來沒有半句怨言的可親的父親,無聲地告別了這個世界,也匆匆地離開了我們。

父親生前是一個泰然寬厚的平凡老人,生性憨直純樸。認認真真做事,實實在在做人是他一貫的生活原則。父親沒有文化,也沒有過人的才思,可他為人忠厚,樂於助人,在左鄰右舍中極得人緣。最使我感恩和敬佩的卻是父親吃苦耐勞的個性和在困境中的挑戰精神。在扶養我們兄妹六人漫長的歲月裡,是父親和慈祥體貼的母親一起,從拉著我們的小手教我們怎樣拿勺吃飯,到一點一滴地教我們如何做人,這其中的艱辛如何報答的了。又是父親的肩膀超負荷地扛起了一家人的責任重擔,從甘到苦,從苦至甘,從沒被現實困難所擊倒。端正的國字臉上:依然掛著憨厚的微笑。

記得在上世紀六十年代初,全國都陷入了飢餓的恐怖之中,我們城市雖然好一點,但糧食也是少的可憐,只能“瓜菜代”。父親為了一家人的溫飽,沒日沒夜的苦熬。深夜裡,每當我睡不著覺睜開眼睛,總是會看到燈光底下,那貼在牆上的父親勞作的身影和疲倦的哈欠。每當這時,我便恨不能立刻跳下床去摟住爸爸的脖子,讓他不要再拼命乾了。可是我的身體卻一動也沒有動,也說不出任何話,只有小心地拉起被頭蓋住臉,讓絲絲的憐愛慢慢沉澱心底。

為了省幾張毛票給我們攢交學費,在一個西北風刺骨的黃昏,勞累了一天的父親又拉起我的手,帶我到海邊撈海帶,他讓我看著脫下來的衣服,毫不猶豫地走進冰冷的海水里。這時,初冬的白雲已變成了灰色,蒼茫的海面上只顯出父親一個移動的背影。海風中,孤零零的我站在岸邊,守著爸爸的衣服和鞋子,一波海浪打過來,猶如拍打著我那顆較小脆弱的心臟。我緊張地抓緊衣襟,目不轉睛地註視著爸爸那遙遠的背影,真擔心只一眨眼,我的爸爸就會消失。許久,爸爸才顫抖著一身的海水,凍青著臉疲倦地拖著一大團海帶上了岸。清淡的月光下,他急忙穿好衣服,抬起讓海水泡白了皮的腳看了看,然後,用冰涼的大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不用擔心,爸爸還能挺得住。 ”望著身邊最親密的人,我覺得父親的體內好像隱藏著某種巨大的力量,支持著他在艱苦的歲月裡依然挺直腰桿。這種頑強的本質精神,將潛移默化地影響著我,也教會我在生活的任何情境下都不能服輸。

現在,日子好過了,堆積在父親臉上的皺紋笑開了。平日里他除了散步,便是守著一杯熱茶,手拿一張報紙,關心著國家大事和歷史煙雲。悠閒的時候,便打開電視,分享一段精彩的節目和戲劇。而每當我們打電話說要回家看他的時候,他便高興地像一個孩子似的,早早地跑到我們回家的路口上,滿懷喜悅地等著我們。父親雖然對我們疼愛有加,然而他最關心的還是我們兄妹六人的成長和進步。記得,有一次,當他聽到他鍾愛的兒子在部隊上光榮入黨的消息時,便像聚集子一輩子的喜樂,爆發出丹田氣很重的笑聲.也笑震了屋裡的每個角落。望子成龍的喜悅膨脹在他的心頭,滿肚子的興奮不知怎樣擺放,當晚,便非要喝上幾盅。燈影下,他老人家就著喜氣,有點展揚地和酒同醉起來。父親雖然沒有多少文化,可總是用愛心鼓勵我們進步成長,教導我們人生立世的根本。他像一座永不衰老的青山,把綠色的液汁和力量,無私地給予了我們。

想不到,今天,女兒帶著血脈連心的渴望回來的時候,卻再也看不到父親那張慈祥的笑臉,只有父親的遺像掛在屋子裡,笑的依如往日那樣地親切。生命中我再也看不到父親那熟悉的身影,再也沒有了昔日里不曾仔細珍惜的相聚,也再也看不到路口上父親滿懷喜悅的那個等候。我心中刻下了永遠虧欠父親的無法癒合的心痕。

孝敬,是中華民族的優良傳統,它深深地植根於炎黃子孫的心中。自父親走後,為讓有生之年的母親早日走出失去恩愛老伴的陰影,我們兄妹六人便爭先恐後地接老人回家。我因長年漂泊在外,所以便有理由地插隊,把母親硬從姐姐家接了回來。心裡不斷地盤算著如何才能把虧欠父親的孝心,加倍地還給母親,給她孤單悲痛的心裡留下一點女兒的暖意,這也是我生存最大的快樂。於是我便走出家門,給母親那雙粗糙的手腕,選配一副玉鐲,幫母親換上一副輕便的眼鏡架,再領母親到服裝店挑一套中意的老人服裝。又拽著母親上平日里不捨得去的海上皇宮,面對著碧海藍天吃一頓海鮮,陪她聊聊天、敘敘舊、聽聽歌曲,想出一些叫母親快樂的辦法,以減輕我心頭壓著的那個沉重的“悔”字。

在父親的墓釁還沒有長出青草之際,我便忍不住拿起了筆。窗外的雨,還是不停地下著,就像我心中儲滿的淚水。我幾次擱筆,幾次嗚咽,強忍著陣陣湧上來的悲痛,才寫完了這篇濃濃地蘸滿了淚和悔的對父親的懷念。並把對母親的深愛,從靈魂裡化為一種責任的承擔。也不時地提醒自己,對父母,對親情,對社會,多一份愛心,多一份關切。在母親有生之年裡,多一些親情的交流和天倫的歡愉。寫到這裡,突然陳紅的《常回家看看》強烈地在我的血脈裡滾動起來。 “找點空閒,找點時間,領著孩子常回家看看……”願天下的兒女們在工作之餘,都能帶著笑容,帶著祝愿.領著愛人常回家看看。
因為,孝敬不能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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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島與基隆 – 一路走來 suyi 部落

青島與基隆

我這一生最喜歡兩個城市:大陸的青島市,是生我養我的故鄉,就是走遍天涯海角我也與這個城市瓜蔓相連;而台灣的基隆,則是我後半生的終老之地,這裡留下了我刻骨銘心的情感,讓我享用今世今生。

我相信,這兩個城市是中國最漂亮的海濱城市,於我,於世界。

小時候,我玩耍在青島的聊城路上,這個窄窄的街道是當年日本人在青島的商業街,名叫“中野町”,兩側的房子都是兩至三層的日式建築,顯著的特點是窗子豎長窄小,房間分割窄小而陰暗。我們就在門前的街道上玩一種叫“跳房”的遊戲,把裝滿沙子的小布袋,單腳跳著從這個方格踢到另一個方格里。

往前走一點就是青島的“中山路”,是德國人“馬關條約”的產物,原名叫“斐迭里街”。德國100多年前的建築高大氣派而又具有歐洲特色,沿著這條馬路就是著名的青島標誌“棧橋”了。

這個殖民城市裝滿了我前半生的貧窮、拼搏、出人頭地的各種各樣辛酸的故事,如同它三面環繞的大海,呈現出截然不同的海水顏色。

站在北台灣一灣柔藍的海水前,眺望日夜對望的故鄉青島。青島與基隆,就像是遠隔千山的兩兄弟,又像是兩個面海的混血城市。今天的青島與基隆,有山有海有園林,有世界性貿易中心,有現代化摩天大廈,有國家歷史文化名城,都是山海兼具,中西融合的國際港口城市和旅遊勝地。

17年前,我跟隨自己的命運來到台灣,一下子就紮根在了基隆這個清秀、古樸的港口城市,尤其它那獨具特設的閩南騎樓,一下子就把我背井離鄉漂浮的心收攏在了素淨的小街板上。那些日子正是台灣的雨季,每天黃昏,我的先生拉著我的手臂漫步在燈火恍惚的街面上,那擋風擋雨的騎樓,宛如我先生的偌大的胸懷,擋住了我半生千山獨行的塵世艱辛。從基隆窗口傳出柔淨的阿彌陀佛音律,一下子把我從行人、汽車、霓虹燈影下拍醒。這個心誠面善的城市似乎是我多年尋找的心靈知音,在每一個虔敬的廟宇裡感覺一種回歸。

青島位於山東半島的東南方,是大陸第四大港口,也是輕工電子工業的基地,至今已有2000多家台資企業在青島落地,在青島生活的也有約70多萬商務人員和台屬。當然隔海相望的韓國和日本,在青島的企業比比皆是,青島已經成為大陸最重要的工業基地、旅遊城市和對外貿易的港口城市。經過30年的開發建設,青島已是個國際化的現代都市,上百米的摩天大樓佔據了半個青島, 2011年青島又開通了7.8公里世界第三長度的膠州灣海底隧道,緊接著膠州灣海面上,又騰空架起全長40多公里的跨海巨龍,為世界第一跨海大橋,將波光蕩漾的青島——紅島——黃島,有情地連接在一起。特別是2008年,在地球人眼裡的世界奧運會的帆船比賽在美麗的青島海濱舉辦,作為北京奧運會的協辦城市,有11塊奧運海上項目的金牌在青島產生之後,青島便一步躍上了國際舞台。

我愛我的家鄉青島,這個“東方瑞士”,整合了最優美的太平洋西海岸,遠遠望去“紅瓦、綠樹、黃牆、碧海”猶如刻滿城市記憶的歐式風格,流淌出在地人舒適瀟灑的浪漫情調。花石樓、總督府、迎賓館、天主教堂、紅房子餐廳,還有八大關一帶西方人所建的海濱別墅區,有法國、俄羅斯、美國、日本、丹麥等五十幾個國家建築群聚, “萬國建築博覽會”名不虛傳。加上老城區的石頭馬路,條條青石板就像條條城市血脈,靜靜蜿蜒城市小巷裡,使人彷彿身處某個歐洲小鎮。

素有“台灣頭”之稱的基隆,位於台灣最北端。基隆舊名“雞籠”,是以山形酷似雞籠而得名。它三面環山,一面環海。境內的島嶼、港灣、山嶺、椰林,交織於濃墨一般的山海之間。基隆自清代中葉起即是北台灣軍事防禦戰略要地,因而基隆港兼具商港、軍港,及漁港的多項功能。

初到基隆的人,第一印像或許有些失望,除了騎樓、大廈、書店、夜市和知名景點外,好像沒有讓人感到特別驚豔的地方。但當你定居下來,深入靜觀這個城市的靈魂,你才會發現基隆人的內涵。如國際多元交流、愛心倡導,市民積極參與公益之共同體意識,和網路上多如牛毛的勵志、勸善文章和文明洗禮。再如街頭、醫院、養老院等地,到處都有愛心志工服務他人。馬路上聽不到汽車喇叭,公共場所看不到紙屑,與青島相比,青島就稍顯清淡。尤其是基隆人,在歷經幾百年殖民,幾百年移民和幾千年中華文化的傳承和璀璨,把過去與現在,東方與西方,一切歷史韻味風土人情,都雜揉在同一個時空裡,少了一些物質和繽紛,多了一些矜持的從容,凝成了這個都市傳統而素雅的氣味和表情。

青島與基隆,在都市硬體建築風貌上,青島的歐式建築和現代化與基隆相比,青島外觀很是典雅大氣,好像與世界的繁榮非常接近。而基隆更顯殷實傳統,基隆的城市格局,大多為生活便利和商業發展而形成騎樓和聚落,因此外表與青島相比,有點擁擠和凌亂。但基隆人在人文素質軟實力方面,卻與世界文明城市一同呼吸著。

在人文風情方面,青島的馬路大多用各地地名命名。如北京路、上海路、香港路、台灣路、山東路等等。而基隆的馬路卻是以傳統的忠、孝、仁、愛、信、義、和、平八個字命名。如愛一路、愛二路、信一路、信二路等等。在穿著方面,青島人比較華麗,大都講究時尚優雅。而基隆人早已從90年代鍍銀價值觀及染紅手腳指甲的濃艷年代,回歸到舒適質樸的休閒服飾。在個性內涵上,青島人秉承了北方人粗獷的傳統,耿直、大方、熱情、豪爽,不管是下海救人,還是為朋友兩肋插刀,都很熱血。而基隆人比較細密、友善、矜持。基隆社區都會有一幫幫默默行善的志工為孤獨老人送關懷,基隆人上街買東西,大多會用“請”字。比如“請給我一碗牛肉麵”,“請拿那件衣服我看看”等等,而坐公交車時,有人會向司機先生說聲謝謝才下車。

在消費方面,全台著名夜市小吃“基隆廟口”,是基隆特有的都市文化風貌之一,也是匯聚世界小吃的美食街。夜市有當地人的古早味傳統食品,有海外僑胞開設的異國風味小吃。基隆一碗普通牛肉麵大約80元台幣,而青島的小吃街在一個叫“劈柴院”的地方,清朝晚期的建築清一色灰磚灰瓦,匯集了山東幾乎所有的當地味道,一碗牛肉麵也要20元人民幣,某些消費和基隆相差無幾。

在民間禮尚往來方面,每逢過年過節,熱情好客的青島人,大多北方個性講究實在大碗,大包小包送不停。而基隆人送禮,除了民間原始禮俗的敬天祭祖,全雞全鴨隆重敬祭外,大多以實用為主,講究隨意自然,尤其是很熟的好友。比如前一陣子,我從青島探親剛回基隆的第二天,基隆好友李美雲就送我一隻台灣土雞。而特別感人的不是這隻雞,而是雞肚上貼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素亦:這隻雞是屏東鄉下養的土雞,經朋友介紹說這隻雞販的雞隻不錯。是日早5:30到街上這家雞販採購,去晚買不到,所以這次膽敢拿一隻送你。你昨晚才回家,家裡的冰箱應鬧空城,這隻雞正好派上用場……”這種禮節,就像台灣話中的“心肝恰一下”(形容會心一笑),而這種“會心”之禮,就是相互知心,不需任何有聲言語,就能一下暖到骨頭……

17年來,雙腳一步步走來,很多盤旋而上的事物與認知,我還處在嘗試與生嫩之中,但當它成為一種記憶時,很多事物就會滲入我的夢裡,感覺基隆在我的心裡最美的,其實不是風景,而是基隆人。這些情感的滲透和不可分割的血脈情緣,就像山與水在我心裡無法分開地淌漾著。青島、基隆、故鄉、他鄉,雖然他們的身高、體重、音色、地域稍有不同,但在我的魂裡,如此深愛的兩岸,就像兩個混血兄弟,在綠波蕩漾的海峽兩岸日夜對望。因而,我也心安自在地把生命的一半留在那邊(青島是娘家),生命的另一半留在這邊(基隆是婆家)

 

二0一二年十二月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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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台灣老兵

一個台灣老兵

1949年那時他剛剛11歲,還未來得及向家中母親道一聲別離,就被國民黨的槍兵抓走。隨著國民黨撤退的“運兵船”,稀里糊塗地來到了台灣。當時被抓去台灣壯丁的大約有70萬人,有正在田裡勞作的,有正在山坡上放牛的;更有走在鄉間的花轎,連新郎和轎夫一起帶走的。他們年齡不等,都是各地的青壯年,而他是其中年齡最小的一個。當他們帶著迷茫與驚恐,第一步跨上運兵船的時候,隨著船舷兩側海水吧嗒吧嗒後退的節奏,便開始了他們一生的無根、無助和無從選擇的浪跡天涯,這樣的日子被一灣海峽切斷,音訊全無四十年。

他就是我的老公,一個台灣的膠東人。

在台灣,他們統一的名字叫“外省人”,退伍之後則被稱為“榮民”(光榮退伍之民),更多的人稱他們是“老芋仔”,多麼孤獨、淒涼的稱謂,又包含了多麼複雜無奈的感傷!如今那70萬跨海而來的外省老兵,年齡大都在八旬左右,多數人已星流雲散埋骨異鄉。現在活著的大約只有​​三分之一。他們雖然背景殊異,卻是被拋擲到同一歷史困境裡的一族。

那一年,上百萬人突然湧進彈丸之地的台灣,在台灣原始的生態下,這麼多人的溫飽就成了天大的問題,何況還有颱風、地震、毒蛇、螞蝗和瘧疾。很多人窮的只有短褲,赤著腳過日子。而他們的任務卻是極繁重的:挖戰壕、修碉堡、建營房、修公路。起初,他們總以為過個三年五載就能返回大陸,與家人團聚,誰知這一相隔就是四十年。四十年的恐怖,即看不到未來,也回不到從前,一代人的回歸之路就這樣灰飛煙滅了。所以,在老兵中流傳著這樣的詩:“老去空餘渡海心,蹉跎一世更何云;無窮天地無窮感,坐對夕陽看殘昏。”由於想家,軍中還流行喝一種6元一瓶的“自殺酒”,那是公賣局發售的“福壽酒”,只因為酒精濃度很高,想家的時候喝這種酒,會麻痺自己的意識,讓血管裡兇猛的海浪,消減他們思鄉時脆弱的神經。

我的老公,當時11歲的他就給長官當起了勤務兵,打水、清潔、洗衣服,幹起了大人一般的工作。由於語言不通,稍微怠慢就要挨打挨罵,受盡了屈辱,他只能夜晚跑向營區的高地,站在瘦弱的檳榔樹下,朝著空朦的北方放聲大哭,一個無辜的孩子就這樣殘酷地被歷史切割成了海外的孤兒。

19歲時,個性直板的他不願再受軍隊等級的壓迫,賭氣考入了國防部的特種部隊,在那裡開始了“敢死隊”的強化訓練,並規定五年內不准與外界聯繫,當然也就更沒有機會成家了。從此,他的腦袋不是長在肩膀上,而是掛在了腰上,一旦有事便隨時當手榴彈甩出去。在那個被制約的歲月裡,他最怕十五的圓月,圓月是父母,是故鄉,是那份切割的心腸啊!後來,他買來晶體管收音機,裹在黃軍毯裡偷聽海峽對岸的廣播,在那吱吱啦啦、忽斷忽續的電波中,他聽到了家鄉親切的聲音,但也證實了自己回家心願的徹底落空。

歲月伴著歷史一站一站地往前駛進,當年的外省老兵陸續退伍了。他們有的去公寓當管理員,有的到工廠裡做了工友,有的開了家鄉風味的餐館,並開始成家立業、生兒育女。而我的老公退伍後,到山東老鄉朋友那裡找了份工作,從此才安頓下來。

1987年,台灣當局終於下令“開放民眾到大陸探親”。這些台灣老兵從童顏到鶴髮,用了差不多一輩子的時間,終於等到了“尋根”這一天,山醒了,水笑了,幾十萬老兵喉嚨嗚咽了,他們終於結束了近半個世紀的漂泊,終於可以回到生養自己的故土了!
“少小離家老大歸”的成千上萬老兵,紛紛前往大陸認親,那是多麼悲傷和歡喜交織的日子啊!他的一位戰友年少時,母親叫他去打醬油,結果路上遇到抓兵。四十年後,當他兩隻結滿粗繭的雙手拿著當年的醬油瓶子跨過海峽,觸摸到故鄉土地的時候,滿頭白髮飄零的母親疼的昏了過去,醒來第一句話就是:“兒呀,你這一瓶醬油打了四十年噢!”

然而,我的老公當時卻很長時間不敢回去,因為在國民黨特種部隊服役的陰影一直左右著他那忐忑的思維。又過了幾年,當他終於放心大膽地張開雙臂擁抱親人的時候,他那一頭白髮的老哥哥紅著眼睛迎頭就給了他“一巴掌”,怪他為什麼“幾十年不回家”。恍惚中,他看到了牆上的母親遺像,一個霹靂把他擊昏,他跪在黃土地上徹夜長嚎,卻無法填補心中那愧對親恩的大洞。後來,老哥哥扶起他,哽咽地告訴他:當年母親不相信,這麼懂事的孩子怎麼會一去不回?於是母親天天跑到村頭的老槐樹前,從清晨到傍晚,在淒厲的風中呼喚著兒子……十多年過去了,當她老人家把那棵老槐樹倚到樹皮磨光的時候,老人得了一場“怪病”,不吃不喝,長久臥床,直到最後生生枯竭而死。而哥哥為了照顧母親,窮的終身未娶……

回顧歷史,萬古宇宙,人生有幾個40載?而這40載又有多少悲愴淒涼、撕心裂肺的故事發生?現在,寶島上的老芋仔們,大多再也跨不動這條海峽了。他們如同夕陽下的老建築,僅餘幾絲殘紅斜抹在老牆角上。有的回歸塵土後,兒女們將父親的骨灰一半埋在台灣,一半灑回大陸,一慰父輩永遠的相思。活著的,有的已回大陸落葉歸根,以求一生的心靈慰籍,有的則住進“榮民之家”,了卻殘生。

而當年這個11歲來台,最年輕的山東老兵,今年也已經73歲了。隨著兩岸“三通”的春風,他常常回大陸在母親生活過的街市回味。晚年的他生活穩定,住進了綠草如茵的公寓。只是每當他閉目不語時,想起沒有再見上一面的母親,總有一腔沉滯的嘆息和空冷的遺憾。生命的漂泊與無奈使他終於懂得了:那些失去的和正在失去的,都是主觀願望所不能左右的。

 

二00七年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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